第54章 你们眼中的自在对我而言是深不见底的空洞

那个夜晚,舒云葭流了一整晚的泪,整个思维都处在麻木状态,她死命用被子捂着脑袋,包裹住整个身躯,裹着空虚,裹着悲悯,也裹着寂寞。

她幡然回想起暑假把自己封闭在房间对着电视和镜子一遍遍练习表演当中各种场合情绪的表达,穿着水袖一次次磨基础的几个古风舞动作,一天又一天地拍摄报名视频的场景,这就是所谓的有心无力嘛?全白费了!那种经历千苦万难最终仍旧落败的事件在她身上发生太多次了,她是惧怕失败,但更惧怕还没尝试就输了,亏她还大放厥词跟陈熙瑞说自己正在接受表演培训,他铁定顺理成章地把她当成了正在艺考培训当中的艺术生,才愿意跟她搭话的,如今怎么圆谎?还是将实话说出来?倘若让他知道还会愿意宽宥她嘛?

约末自闭了一个多小时,她掀开裹着的被沿,踌躇地拿出手机,念头在脑海中转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

那次之后课堂上舒云葭再没主动搭过话,对同桌周堪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她在班上的存在感也越来越弱了。

这天上午最后一堂课眼看下课铃已经响了,周围几个班级早已下课。人潮涌动,整幢高三教学楼充斥着人群下楼梯的错乱脚步声和嘈杂的谈话声。只有高三四班的学生们,此时还端坐在教室,等着他们数学老师讲完最后一道题。

“所以,这最后一道题,大家不要以为它很难,只要理清头绪,摸清思路,慢慢地一步一步往下解就可以算出来了,不要被它看上去很长很复杂的算数公式怕到。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波哥在黑板上写下最后一个粉笔字,同时也说出了大家最想听到的话。

教室里的人陆续走光,整堂课都在想入非非的舒云葭这才回过神,却发觉左手边波哥此时正站在她面前。

“舒云葭,怎么最近都没看你写小说了呀?心情不好?”波哥这笑呵呵的调侃令她格外别扭。

“都要高考了我怎么还能这么不当回事呢。”舒云葭淡淡一笑。

“总感觉你焕然一新了,课堂上踊跃的那股劲也没了,话变少了,一直愣愣地杵在那,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在专心致志听讲记笔记还是在发呆?”

“我在默默记知识点啊,偶然发一下呆啦,复习阶段也没什么发言的余地了,我从肖琼那学到的,这样不是很好吗?反正……其他同学都对我以前爱出风头的做派很不屑。”

“谁说的?我就更欣赏以前上课一马当先的舒同学,况且我个人认为数学重在领悟,不在于花一大把时间去磨题,我尊重那些不回应老师默默吸收知识点的同学,但你这样的才是大多数老师都喜欢的。”波哥那招牌笑容总有种让人特别舒服的效能。

“所以我上课写小说您都没怪我?”

“一节课花30分钟消化就够了,老师非常理解你们的疲乏,余下的时间放松放松挺好的。”

“您真的是难得的好老师,怪不得大家都和您打成一片。”她真挚地感叹道。

“舒同学,老师们都对你寄予厚望,相信你可以做到的。”曾雪波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舒云葭苦涩地对他笑了笑,起身离了教室。

刚从食堂出来,舒云葭去小卖部买了瓶水,给自己灌了三分之一瓶,之后在悄然冒出的念头的控制下径自朝反方向走去,她在那条常常同夏若涵散心的小径漫无目的地辗转徘徊着,直到午休铃声响起,她却丝毫没有回去的**,寒气刮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把袖子攥的牢牢的,实在不忍被那严寒的气息困绕,她只好找了个角落待着。

她就这么蜷缩在会议室门外角落里,将两只手缩进两边袖子里,伏在膝盖上,时而将头靠上去小憩。

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荧绿色光芒在她眼前闪动,她有种预感,他来了,她抬起头,哭红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这张时刻在梦里见到的脸正离她越来越近,他的脸庞还是依然清澈美好,她怔怔地盯着这张脸,几乎就要沦陷在他温柔的目光里。

他也蹲下身,抬起指尖分明的右手,莫名地从手中出现一条温热的手帕,他细心地将手帕叠好,轻柔地敷在她的眼睛上,舒云葭吸了吸鼻子,扬起下巴撒娇道:“我的眼睛是不是好丑?都肿成包子了。”

“不丑,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满天星河。”他缓缓地理了理她额前被泪水沾湿的碎发,随后屈下身躯,细致地将她的头放在他的腿上,“天冷,别靠在膝盖上睡,会着凉的。”

舒云葭安心地享受着他怀抱里的一丝温暖,闭上眼睛,嘴里呢喃细语:“陆江川,如果你真实存在该有多好,如果这个冰冷的世界有了你,我就不会想要逃离了。”

听到这,陆江川的心颤了颤,“我一直在啊,你就没发现嘛?”

不知过了多久,当舒云葭被一阵冷风冻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躺在地上躺了许久,这间会议室鲜有人光顾,自然没被人发现,她浑身哆嗦着起身,晃了晃麻了的双腿,周围冷清的吓人,过后她再次蹲下身发愣,没过多久一辆电动车停在她左边,等睁开眼看清是班主任之后她惊骇着退了退后,淡漠地转了个身。

“舒云葭你躲这干嘛?”

“没……没什么。”舒云葭仍然没回头看她,嗫嚅着。

“下午前两节课你没上?”她没有回答,当做默认。

大约静默了几秒,背后又传来班主任的声音,“这天这么冷我们也别耗在这了,上车,我带你去校外吃点东西。”舒云葭一脸茫然地回过身。

“快点,马上就天黑了。”刘苏华搓了搓手,招呼她过来。

或许是待腻了又或许是冻坏了,还在懵圈状态中的她就这么机械性地坐上了她电瓶车后座。

这是她第一次吃快餐,下车后就一直呆若木鸡地跟在班主任后面目视着她有条不紊地排队拿小盘菜。

“你想吃什么?”

“随便,我……不挑。”

席间舒云葭一直保持着冷冰冰的脸色,木讷地扒着碗里的饭,而对面的刘苏华也默不作声,似乎顾忌到她的性子不敢多问。

吃完饭后她们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顺着方向去了天祥公园。

接近日暮时分的天祥公园游客寥寥无几,北风呼啸下,文化氛围依旧浓厚,刘苏华将车停在桥边草丛里,接着两人就在湖边一前一后地散着步。

“我和你们历史老师每天5点就起了,先送儿子去学校,然后来这晨跑锻炼。”刘苏华先开了口。

“每天都会吗?这里离学校挺远的,为什么要专门跑这里来?”舒云葭张了张嘴,疑惑地问道。

“因为这儿的氛围能让人全身心放松,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承受的压力远远超过你们,也许在你们看来很松散,不尽职,可是我一面要辅导我儿子,一面要顾着你们,你们奋力拼搏时,我在陪着你们拼,记住,高考的途中,你们并不是孤军奋战。”

“对不起老师,我上次说的话重了。”良久,舒云葭满目愧色,“你们的期望值我达不到,是我辜负了。”

“这条路是你一开始就选好了的,你只是在半路中累了,乏了,想拐弯跑去一条死胡同,你被那条胡同的乱花迷了眼和心,我碰巧及时发现,就拉你回来,只是举手之劳,按道理这么多同学我没法兼顾,只要完成了校长下达的指令就完事了,我完全不必多此一举管些其他的事你说对不对?”

“对,你是一片好心,我心中有数。”

“你喜欢表演啊,音乐啊,写小说啊我管不着,前提是你应该做的事必须得先去做完,高考后你就自由了,想当演员当歌手当作家都随你,可现在,你的身份是学生。”

“高考之后就真的自在了嘛?”

你们眼中的自在,对我而言是深不见底的空洞,她心想。

不知不觉间,她们走到了湖心亭,舒云葭静谧地坐在亭内,饱览这湖面风光,湖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微波之中,隐约可见其魅力,她原本沉闷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嘴角勾起一个谁都察觉不到的笑容。

“我想赚钱,真正意义上的,去兼职,但是我可以做什么呢?”她突然想到什么,问起。

刘苏华赞许地点点头,“这个想法很好,减轻家里人负担,你不是英文出类拔萃嘛?我刚好有朋友是国际旅行团的,我可以把你推荐给她们,也没有很难,只要你的英文功底足够扎实,有人带,主要负责跟老外推荐一些景点,还能顺便去旅游,一举两得。”

“嗯,我会考虑的,谢谢您!”她收敛起冷淡,朝她会心地笑了笑。

当天晚上,她发了条微博,内容取自龙应台《山路》的一段。

人生其实像一条从宽阔的平原走进森林的路。在平原上同伴可以结伙而行,欢乐地前推后挤、相濡以沫;一旦进入森林,草丛和荆棘挡路,各人专心走各人的路,寻找各人的方向,那推推挤挤的群体情感,那无忧无虑无猜忌的同侪深情,在人的一生中也只有少年期有。离开这段纯洁而明亮的阶段,路其实可能愈走愈孤独。你将被家庭羁绊,被责任捆绑,被自己的野心套牢,被人生的复杂和矛盾压抑,你往丛林深处走去,愈走愈深,不复再有阳光似的伙伴。到了熟透的年龄,即使在群众的怀抱中,你都可能觉得寂寞无比。

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

屏幕另一边穿着湖水蓝衬衣的男孩不断摩挲着上面的文字,恍惚间,厚重刘海下的那双干净透亮闪着荧绿色光的眼中竟不自觉流下一滴泪,那滴泪中,有满天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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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梦中的恋人
连载中夜莺沈嘉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