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乌墨翻腾,**不尽丝毫没有停的趋势。田边棚屋下,老农拄着锄具满面愁容,执拗地看着田间积水担忧今年的收成。

视线里,一布衣书生打着蓑衣艰难行进,唯有筐篓从里到外裹得严实。

雨天泥泞,摔了跤,青布上早沾了大片的泥色,到了田埂边脚下打滑,老伯搭手扶住艰难行进的过路人。

“怎么这个时候进城?”雨水打湿灰发,沾在老伯枯瘦的脸上,“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书生想要擦脸却忘了袖面上的泥,忽然赶快查看竹篓,将其紧紧护在怀里。“不了,谢谢老人家。”

蒋元书艰难地站起来,将蓑衣摆正急着摆脱老人家。

远处马蹄轰隆与雷声相和,“诶,诶——”老伯奇怪地看着远去的身影,听到声音正欲回头看,雨幕里被人刀锋顶了脖子倒在泥地,血喷溅融在褐色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塌,塌了。”

“小阿牛,什么榻了。”老妪挽高裤脚准备去叫回来老头子,见到同村的青年急急忙忙往回赶。

“堤,快顶不住了,碌西已经淹了。快叫上阿爷,往北边走。”

“阿爷……”

*

阴雨连天,阿玊傍晚时候常去西殿坐着,看着沈昼挣扎困顿的举动,血凝了好几层,也不说话,仿佛只是对那些场面感兴趣。

时间长了味道实在有些重,墙外偶然路过的小宫女去西浣庭送衣裳,闻到气味和小姐妹一提,就又传出去了。

南边遭了灾,这几日宫里的氛围凝重,也没人有空理她。

过去一周了,阿玊算着日子,午饭吃不下,过了午时又跑去西殿。

小泉子带人又是涮洗通风又是放冰块的,好歹算收拾了一番,虽然阿玊每次进去前都要收拾的。

沈昼今日罕见地抬了眼皮,落在四周成堆的冰块上。

“殿下这里的冰倒是让我沾了不少光。”

阿玊却扇的手停下,把扇子放在一旁,半晌才故作恍然:“哦,新得了些财帛,手头松了自然多一些。”又补充一句,“宫里人人都知道,那东西我这里是最不缺的。”

后半句沈昼并没在意,只听了前半句就目露寒意,陷在某种思绪里。

“沈指挥可知你为何会落得这般田地?”

沈昼感觉西殿这几日少了很多人,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五公主忽然话多了起来。他辨不清羞辱的意思,又或者早被折磨得疲惫不堪,强打精神露出不甘和阴狠。

阿玊看着他眼里带笑,却充斥着明晃晃的嘲意。

“大姐姐……”

沈昼目露凶光。

阿玊直接笑弯了眼,“沈郎未免太沉不住气了。”

“滚……”

这是说那个称呼。

阿玊维持住假笑,眼底寒凉语气却更加和蔼,“沈郎此前身居何职?”

小泉子扯动锁链让他不得不趴在地上。

沈昼缓着气,仿佛阿玊所说的话压根没有听到,执着地说:“大公主临行前见了殿下。”

这话阿玊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从疑问的语气变成肯定。

“沈郎怎么不好好听我说话,方才已经说了,平白得好些钱财呢。”

语气轻佻,这下不用小泉子拉沈昼就直接往前扑,被身后的链条锁住骨头。

一匹孤狼只能无声怒吼。

阿玊笑脸转冷,又过了半晌,直至蝉鸣充斥着耳膜,模棱两可地训斥。

“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既然要往来就要藏好,怎么做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样子,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

这么会儿时间沈昼总算听五公主说了句人话,逐渐停止挣扎徒留胸膛起伏。

棋差一招,无能落败。

和亲当日沈昼得了书信隐匿行踪,本想趁乱取韩拙的狗命。裴吉带人半道围住他,给他和公主扣上通敌的罪名。火光冲天,转瞬间身边空无一人。

鞋底和着泥顶在脸侧,刀役跪地伸手取出他牙间的毒,沈昼挣起,裴吉鞋尖转动卸掉了沈昼的下巴,巨力撞击下牙齿碎了几颗。

小役慌忙在地上的血里找到收拾起来。

然后他们告诉他,她死了。

“皇姐因何出事?”

“大公主没有勾结北崇……”沈昼眼神涣散,坚持这句话,大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也是做锦衣卫的,是不是的,不是从来不重要吗?”话语停顿,阿玊似才明白过来,“沈郎糊涂了,本宫这里不是诏狱,不大爱听这种话。”

沈昼强撑着眼皮气息重了几分。

“沈郎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如果不是因为沈昼实在没力气,他一定会把眼皮翻上天。贼喊捉贼再没有比她玩得好的。

小泉子会意,往他的伤口上浇了盐水,沈昼立刻抽搐着醒过来。接着又提了一桶冷水冲下去。

沈昼仿佛溺毙的人大口喘着气,额头抵着地面挣扎起来,眼中恢复一丝清明。

半晌,他说:“人走了。”

泥腥气气从外面蔓延进来,小泉子自己到门外取冰块。沈昼变成一副寡言、冷漠的表情,似乎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没有痛,没有情绪,能忍。

阿玊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沈昼其实不太明白阿玊的意图,只是道理上是她救了自己。嗫嚅了两下,最终说:“得殿下眷顾,侍奉在侧。”

皇姐非通敌,而是和亲遇刺;沈昼也不是与他人勾结,只是被阿玊任凭心情攀咬,贬为阶下囚。

阿玊眯着眼笑了,似乎并没有因为得到奉承而开心。

同一时刻进入西殿的还有多日未见的裴吉。

阿玊每次见到裴吉都有种不曾掩饰一分一毫的警惕,视线不自觉地跟随着他。

裴吉睨着端正跪坐在地上的沈昼,随手扯了脖子上的锁链,与身后的链条僵持在一起,连一声闷哼都发不出,直接昏死过去。

阿玊从椅子上站起来。

下一刻与裴吉的视线相交,心里咯噔一下,反应过来又状似无意地坐下,落在木柄上的手昭示着她的不平静。

裴吉立刻露出责怪,“怎么不打扇子?”

阿玊身形微顿,伸手去拿放在一旁的团扇,被移到身后的裴吉抢了先,替她摇扇。

裴吉从身后自上而下只能看见她略微弯下的脖子,“怎么,舍不得?”

阿玊头抬起来,控制语速不急不缓地开口,疑问语气平静的仿佛陈述,“厂督,不用御前听任?”

“南边是掌印的地方,咱家檐下候着,这才得了闲。”

阿玊:“也是,厂督是替父皇收账去了,不管那些事。”

“听说当日抓了沈昼,公公只让人卸了下巴。”

裴吉舌尖抵过后槽牙,“到底从小一块待在东厂,师兄弟的情谊,不好做得太绝。”

阿玊回头抬眼看着他。“那怎么不把舌头去了,卸了的下巴又接上去,厂督是想问什么?”

裴吉脸上浮起一抹笑,笑意之上透露着股痞气。

阿玊惊觉在没看到的地方裴吉多出了这样的神色,觉得新奇,猜想是因为当了厂督,行事多了其他章法。

阿玊也跟着笑起来,“韩拙手底下放出来那么多人物,个个厉害,偏偏两个逆子爬得最高。”

裴吉无声哼笑,压在嗓子里音调变了形。他低头看着阿玊眼睛里的倒影,指关轻轻碰了碰鼓起弧度的脸颊肉。

“韩拙的孝子贤孙众多,厂督明面上接了东厂,下面的人可还是听掌印的令,父皇怎么会允许有第二个老祖宗出现。这人厉害起来一家独大,也让人不放心呐。”

“厂督有什么打算,不妨提点本宫一声。”

等了半晌才等到裴吉开口,“殿下性子有些急了。”

愿意应声就好,阿玊脸色有些僵,艰难地挤出一抹笑。

“如何处事,以后和厂督慢慢学,方才的话厂督应还是不应。”

阴天里绕进一缕风,吹动散下来的发丝搭在裴吉手上。

皇后身边的云仪姑姑在主殿等着,喊阿玊过去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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