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已熬好了清粥,在院中简单用过后,女子自报名姓苏宁歆,其余的不愿再多透露,云雀坐在院中榕树下,难得能见到个新鲜的活人,只盯着她瞧,并不着急。
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她才开口:“你再不说,我可抢你的玉哨了。”自昨夜开始,苏宁歆就极为宝贵她腰间的玉哨,云雀几句言语,吓的她全盘托出。
她是定安侯府的嫡女,因父母让她嫁给不愿嫁之人,偷偷跑出城外被人追赶,情急之下跑至千峰山中,误打误撞的进了一处隐秘地道,于是,便沿着地道钻到了她这里来。
说的有模有样,跟真的一样。
云雀从前看过不少话本,坐在树下单手托腮饶有兴致的问:“你一个人出逃?”苏宁歆听到她的问话瞬时垂下了眼,脸红成一片,只不言语。
云雀便都明白了。
她勾唇笑了下,温声道:“别这么害羞,与我说说。”她是真的想跟面前的女子闲聊,自婉娘也傻了后,她就再也没有和人正常说过话了。
见她乌黑明亮的眸子里含着几许期待,苏宁歆倒也愿意开口多说上几句。
云雀听着,劝道:“私奔毕竟不是明智之举,你是侯府嫡女,和你父母当真没得商量么?”
苏宁歆摇头,面露忧色。
云雀再好奇问:“那你为什么不愿嫁?可是你所嫁之人生的丑陋,或是品行有失?”苏宁歆这回叹了口气,终于说上一句:“我并未见过他,不知他样貌生的如何。”
云雀:“……既然你早就心有所属,你父母那里又行不通,不如——寻个法子让那人先与你退婚,如此,便可不用再行私奔之举了。”
苏宁歆再摇了摇头,不吭声。
云雀对于这种话本子里写烂了的故事其实并不感兴趣,不过是无趣,想听一听解闷,见她不愿再说,正欲起身再添壶温茶来喝,身后苏宁歆的轻弱嗓音再次响起:“不行的,他是东宫储君,侯府得罪不起——”
东宫储君——
云雀握着茶壶弯柄的手忽而一紧,侧眸来再看向苏宁歆,似是漫不经心问了句:“你说你要嫁给谁?”
她的神色忽然就变了,苏宁歆不明所以,只重复了句:“是,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她的皇兄。
天幕放晴了一上午,午后又暗沉下来,淅淅沥沥的落着雨,云雀站在书案前,想要画下他的画像,秀眉皱了又皱,手中的笔亦顿了又顿,却是怎么也落不下,明明她还记得他,他的样貌却有些模糊了。
三年来,他一次都未来看过她。
“你开蒙晚,当去读书习字,不必整日来我这里。”
“我在皇兄这里也可以读书习字,若有不懂的还可以向皇兄请教,母妃说了,皇兄是储君,我若能得几分皇兄的喜欢,日后就算我嫁了人,也有皇兄一直护着我,不会受人欺负的。”
她懵懂天真的说着,坦诚无畏,实在的像个小傻子,实则都是她的小算计。
她知道他最是高风亮节,不喜谄媚讨好,实则,就算她当真作讨好之态,也根本逃不过他的审视,干脆坦诚直言,更能让他对她宽待。
他对她淡淡笑了下,只递给她一本《论语》,让她背诵。
在书案前站了许久,婉娘不知何时走进来,看着她面前的白纸嘀咕:“画不出来就别画了,画他作甚?”
云雀抬眸看她:“你知道我要画谁?”
婉娘摇了摇头,一边清扫着书案一边说着:“谁知道你要画谁!”她不满的看云雀一眼:“手上有伤,不能画!”
被婉娘提醒,云雀才想起小拇指上的划伤,盛夏雨季,上京城里一场又一场的雷暴雨哗哗而落,不少鸟儿因此受伤无法归家,她就在院中捡了两只。
她养了它们,便不舍得再放它们走,整日在院中逗着它们玩,那只羽毛黄蓝相间的翠鸟腿上的伤迟迟不好,她便在自己的手指上也划了道一样深的伤口陪着它。
也想知道,人和鸟儿谁的伤痊愈的快些。
被婉娘说了这么几句,云雀随手把笔扔在一旁,神色烦躁,到了夜间,苏宁歆已在竹椅上睡下,云雀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起身站在苏宁歆的竹椅前,垂眸再次观着她的样貌。
她手中拿着只铜镜,一边在暗夜中凑着月色看自己,一边再去打量苏宁歆。
她见到苏宁歆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熟,后来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苏宁歆和她,有着一张极为相似的面容。
当初被禁军接进皇宫前,阿婶用秘术让她的样貌有过一些改变,在宫中生活的那五年,她用的一直都是一张‘虚假’的脸,被囚禁的这几年依旧如此。
若不是见到苏宁歆,她都快要忘了这件事。
云雀的目光有如实质,睡梦中的苏宁歆忽的睁开眼,看到眼前女子正蹲在一侧直直的盯着她瞧,惊的直接喊出了声,云雀也并未阻拦她,这座宫殿偏僻冷清,就算她扯破了嗓子,也根本没有人能听到。
云雀神色自若,淡淡开口:“你说你是从城外钻地道进来的,如今地道已不在,你是打算在我这里藏一辈子,还是走地道去跑马场,让你父母带你回府中,继续嫁人?”
她忽然开口问,苏宁歆不安的看着她,只小声道:“我不知道。”苏宁歆说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眼前的女子很是陌生,与白日里的已是变了副模样,更令她震惊的是,她们竟是生了极为相似的一张脸。
“你,你——”苏宁歆有些语无伦次。
“既然你不知道,我来给你出个主意,你不愿嫁去东宫,我去。”云雀神色平和的说着,似是在说晚上吃了什么饭一样平静。
屋内静谧了许久,苏宁歆睁大眸子,才吞吞吐吐道:“欺,欺君之罪是要被砍头的——”这桩婚事是陛下赐婚,谁也不敢忤逆。
云雀对她轻笑了下,勾起的唇角在夜色中显出几许邪魅,抬起的手在苏宁歆脸上轻触,低声道:“你走入困境,我是在帮你——”她眉心一抬:“不然,你有更好的选择么?”
第二日辰时,云雀头戴帽笠出现在了跑马场,有宫人远远瞧见,走上前来对她见礼:“姑娘可是走错了路,要奴才给您带路么?”
云雀淡淡应声:“天气渐热,我绣了香囊前来送与太子殿下,不成想却是迷了路,劳烦公公带我去东宫走一趟。”这位公公闻言虽是纳闷,东宫在皇宫的最东面,该是怎么走错路才能走到这儿来?
不过,他看了眼云雀,虽看不到帽笠下的面容,可她身上佩戴着的苏氏玉牌是铁定不会有错的,再说,在这深宫之中,谁人敢冒充未来的太子妃呢,他连连点头带路。
刚至辰时,皇宫内略显冷清,云雀走在青砖石板上,抬眸望着高高宫墙,心中似坠了重石却又隐隐带了几丝兴奋。
三载有余,她被困在冰冷一隅,不是没有想过出去,只是时日久了,磨灭了所有心性,如今终于得以踏出,她欣喜,迷茫,忐忑,又期待。
八岁那年有人问她,你是想像焰火一样,绚烂一瞬,还是如油灯一样,消磨一生。
她说,她想像焰火一样绚烂一世。
那人笑她。
当时她不懂,如今上天给她这个机会,走出那座冰冷废宫,能活着的每一日,都该是如焰火一般绚烂,就算是一瞬,也都值得。
她不想消磨一生,在暗无天日的废宫内静静死去,她要出去,要在他身边。
这般想着,身侧小太监提醒:“姑娘,东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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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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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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