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州要我做的很简单，我只需要找个时机，将致人昏迷的药下在井里，再将守卫长公主的近臣支开，而后自有纪州死士来接手剩下的事。
纪州这一招最最阴狠的地方在于，我将是长公主府剩余的唯一活口，我的狼子野心，我的背信弃义，我的奸佞狠心，将被人尽皆知。
我守在正在午寐的长公主的门前，抬起头望着刺眼的日光。
内院里仅有几名家丁，多数仆从被我下药迷倒，近身侍卫被我支去外院，早已被暗中潜伏的人劫杀。
午后阳光正好，谁都想不到公主府里已经混进来了一等一的高手。
我反手关上长公主的房间门，满心疲惫地闭了闭眼，然后捏紧匕首。
长公主身边还有忠心耿耿的影卫，只要我挟持她，她身边的影卫再杀出一条生路来，到了城内自有我暗中安排的人接应。
这是我能为长公主殿下想到的唯一的活路。
可还没等我说半个字，发现长公主已经端坐在了桌前，眼含笑意地定定瞧着我。
“无忧。”长公主看着我的眼中漾出几分叹息，“你是什么打算。”
我自知败露，双膝一软，端正地跪倒在了地上。
“纪无忧狼子野心。”我长呼一口气，倒也算解脱，“请长公主殿下赐死。”
长公主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端起左手边的茶杯喝了半口，语气平淡。
“大越男女皆可为官，可实际上没几个人服我。”
“即便本宫的兄长向来昏庸无能，那些大臣也不会打心底地拥护本宫。”长公主说，“兵符不在本宫手上，接了监政这个担子，我就早已经预料到了这样一天。”
“周相同本官讲过，本官是要一时的大权在握，还是平稳地出嫁，当好皇室的门面。”
“本宫选了前者。无忧，本宫无所谓这个天下姓什么，可它是本宫的祖上拼命打下来的，本宫希望至少能守得住它。”
“这些日子，本宫明里暗里拔出了很多高官权臣，早已被各路氏族忌惮。”
门外传来许多声嘈杂的喊叫，一阵一阵的热浪从外向屋里蔓延。
“纪相，有野心，有能力。”长公主眼眸清亮，不见恐慌，“如若把天下交给他辅佐，大越不见得会比在我手里差。”
“殿下…”我双手紧握成拳，向前膝盖跪行两步，“何至于此…殿下…”
“您得活着，殿下，您才是大越的希望。”
长公主偏头看向屋外的熊熊大火，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府里的人都跟了我一辈子，即便落得这样的下场，他们也不愿意离我而去。”
“无忧，这便足矣。”长公主平静地再饮一口茶，“你要答应本宫，你会活下去，和纪相一起，让大越变成本宫期望的那种样子。”
“殿下！！”我惊呼一声，向前扑去。
长公主仍旧端正地坐在案前，只是唇边淌下刺眼的鲜血。
“殿下！”我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一把将她手边的茶盏扫到了地上。
“殿下，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我崩溃地握紧长公主的手，对于熊熊大火的炙烤丝毫不在意。
“我该怎么救您，殿下…”我瞪大双眸，眼泪甚至都不敢从眼眶里滑下来，“求您了，殿下，求您了，不要死。”
“殿下，您死了，无忧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我死死地握着长公主的手，将长公主的身体护在身下。
巨大的火舌吞噬了整个公主府，我全身颤抖地抱着长公主的尸体，却好像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知道，长公主选择在我面前自戕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已死。
我无比憎恶我自己，我自诩有古人没有的智慧，有先进他们几千年的意识，可我确实变成了读历史时最厌恶的那种乱臣贼子的走狗。
长公主是我逼死的，是我逼死的。
就这样算了吧。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房梁上摇摇欲坠的圆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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