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侍女端来茶水。
我喝下一口，摆摆手，“伯爵府现在如何了。”
“伯爵府里北城知府的刘副官赶回来时，只见知府尸骨。”侍女说，“刘副官大怒，发誓说要将捉拿到的敌国骑兵千刀万剐。”
“提及小姐时，被顾将军以小姐伤重堵了回去。”侍女接着说，“只是小姐，您这一步走的是不是太险了些。”
我笑了笑，“他和敌国蛇鼠一窝，这些年又跋扈，虽我走这步走的漏洞百出，义父听闻不过斥责两句。”
顾辞翎推门而入，眼神从我的肩膀上停留了一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把这些东西全部变卖了去。”我指着知府府宅里的众多装饰品，“换成糙米糙面，先分给百姓。”
侍女低头领命，出门时替我和顾辞翎关了门。
“将军不必管我。”我直视顾辞翎的眼睛，“两军交战，若是这人处理不好，这战难胜。”
“即日，你启程回京。”顾辞翎站在离我大概两尺远处，神情冷冽。
“路有冻死骨。”我摇摇头，“我绝不坐视不管。”
“你做事太过随心所欲。”顾辞翎眸子黑沉地看向我，右手将剑向我一横，“一直呆在这里，恐生事端。”
我笑着看向他，“我要，贪赃枉法者，下狱，罪大恶极者，斩杀。”
“将军只需考虑城防布阵，前线防敌。”我又喝一口水，“北城所有可能会在官府层面给你使绊子的，都有我来处理。”
“你权势竟已至此。”顾辞翎收回剑，冷漠抬眸。
我毫不避讳地向他微笑，“不是我，是纪氏。”
纪州要我暗害长公主，无非是想要大权独揽，长公主以死换越朝安稳，以死换变法能够切实实行，这些事思来想去，只有我做得。
“我不甚擅长权谋。”我扶额，坦诚相告，“但我不惧怕什么，现在我手里有滔天的权势，因此，我不会考虑宗亲纽带，臣子关系。”
纪州不会对他下手的，至少现在不会。
顾辞翎未再发一言，拂袖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都呆在边城，一边向皇城内飞鸽传书渲染战事吃紧，一边着手替换了原先负责看管粮草的一干人等。
我知晓粮草的重要性，因此我绝不将这等差事假手于我不信任的人。
顾辞翎每日忙的脚不沾地，这次边境来犯来势汹汹，对方显然有备而来。
“将军。”我未通报，径直闯入了顾辞翎的营帐。
顾辞翎挥手示意后方满脸惶恐的士兵下去，眼底的疲惫之色在我进来的那一刻尽数收敛起来。
“这城要破，我觉得我们该尽早转移。”
我眉眼冷凝：“越国的兵也算是骁勇善战，可是这次敌国的来犯给我一种未卜先知的感觉。”
我肯定，顾辞翎的副将里有人是知府的余党，暗中和敌国将领往来。
照理来说清理余党这些事是顾辞翎在做，我绝对信任他的能力，因此没在这方面多加关注。
我定神：“恶战一触即发，我们不能拿城中百姓的命来赌。”
顾辞翎蹙眉：“今晚你连夜回京都。”
“不可能。”我拒绝，“我知晓你必须得守住这座城，不然纪州定会顺势夺了你顾氏的兵权，我愿陪你守。”
顾辞翎的眼神一顿，俊朗的面容上仍然是一片淡漠。
我分析道：“我身边有暗卫一千，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告诉我一条出城的路，届时我会让这些暗卫保护他们率先转移。”
顾辞翎并未应答，他拿起佩剑，往日暗沉的眼底总算浮现出几丝少年人的恣意，他踏步走出营帐，看着塞外无边的茫茫月色。
“我会赢下这一战。”
我望着不远处的狼烟，心下了然。
我不该怀疑顾辞翎的用兵之能，他怕是早已经发现了副将中的叛徒，放长线钓大鱼，只待这一场恶战之后，便能彻底清理余孽，击退敌兵。
我思索半晌，写下一篇书信寄往京都。
“来人。”我垂眼吩咐道：“暗卫八百去向前方支援，剩下两百在这里守卫百姓，一旦城破，立刻带百姓撤离。”
“会弓箭的跟着我上城楼。”
我登上城楼，此前一直在宫里受长公主殿下庇护，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亲历战争。
人与人厮杀不休，眼前所见全是刀光剑影，黄沙被马蹄扬起，几乎是瞬间就会被染上血色。
长公主殿下一定不愿看到这种情形。
我的衣摆被城墙上的风扬起，扑面而来的狂风里夹杂着土和雪的腥气，我闭了闭眼，“放箭。”
顾辞翎赢下了这一战，但也算是惨烈。
我与他一同回朝。
“这次回京，义父可能会想法设法分掉一部分你的兵权。”我端着一杯茶，坐在轿辇中对着骑马跟在侧外的顾辞翎温声说到。
“他下一个要动谁我不知道。”我沉吟片刻：“但我会想办法将兵权分到我手里。”
“我豢养私兵的事早已经不是一日两日，总要让他拿到些我的把柄，才好放心的让我去做事。”
顾辞翎未置可否，我瞥到他优越的侧颜和转向我时古井无波的眼睛。
顾辞翎：“我为什么信你，你害死了阿姐。”
我心头猛的一颤，还未来得及说话，顾辞翎的右手剑已出鞘，猛然一动。
刺耳的兵刃相交声。
我的一簇头发随着一支被打偏了半寸钉在马车车壁画上的弓箭掉落在地。
如果不是顾辞翎出手使得这一箭偏离了半寸，只怕我早已身首异处。
我凝眉看了那箭一眼，左手掀开了车帘。
“回去，莫要露面。”顾辞翎沉声呵斥，驾马挡在了我身前。
风卷落叶，不远处站着的人衣袖翩翩，气质温润，面色却肃杀，正对着我扬起了手里的弓箭。
我恍惚了一下，笑到：“原来是周相。”
我垂目：“纪无忧见过周相。”
而对面站着的人却像没听见似的，唇角挽起一个漠然的弧度，毫不犹豫地朝我射出了又一箭。
这箭自然有人替我挡，我身后的数个护卫飞身而起，刀剑亮起，直飞向那处的人。
“退下。”顾辞翎的剑横在我的身前，呵斥道。
身后将士听从他的号令向后退，但跟随我的暗卫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周慕清攻去。
“周相最近可好，义父对您的突然辞官深感痛惜，如果您愿意和我回京都，相信义父会很高兴。”我收起眼底的沉痛，继续不怕死地开口道。
“这只是一个警告。”周慕清微微一笑，“这世间我唯爱越宁，而你害死了她，我必然取你性命。”
双方的人缠斗到一起，打得不分伯仲。
我笑了笑，“好。”
“我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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