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沉甸甸落到地平线上,晨曦微现。
姜赴春绷紧一口气,不住疾行。小七背着喷气背包在她身边飘来飘去。
跋涉不到千米,姜赴春再次发动张道士的罗盘。
这里没有了其他异族的阴魂,只有山魈漂浮着,神态各异。然而,在姜赴春注意到他们时,山魈们又被不知名力量吸走,牵连出一道扎眼的指路符号。
明显是要把姜赴春引到什么地方。
不到三十秒时间,姜赴春主动解除了阿飘状态。罗盘针没有冷却时间,可是姜赴春的身体有。
又一次回到肉身,姜赴春这次弯腰缓了很久。
四肢百骸凝滞不动,恍惚间舌尖几乎跟上颚冻到一起。姜赴春轻咬舌头两侧,这才挣扎起身。
小七不解:“为什么你都这样了还要用罗盘?”
嘴上没什么情绪起伏,转身却拉住了姜赴春,带着她一起赶路。
姜赴春抬手矫正方向:“偏左一点——对面一直在给我们指路,用这种消耗我的方式。”
“那你还——?”
“时间不多了。”
姜赴春脱掉了笨重的铁甲,目光灼灼紧盯前方,亮的像星子。
风将她的齐肩短发向后刮去:“真狡猾诶。找到他之后,后面的事就靠小七你了!”
“当然要靠我了~”小七提了提速:“我可是最厉害的小七大人!”
“对,厉害的小七大人!”姜赴春目不斜视,顺手捧了捧小木偶的马屁。
鼠长老远远缀在姜赴春和小七后面,安勒亦步亦趋。
黄五六他们则是在更后面,几乎看不见身影。
鼠长老心情挺好,拎着盘龙囚像清早遛弯儿的老大爷。安勒惴惴不安的问:“也不知道山魈们都怎么样了?”
鼠长老斜瞥他一眼,呵呵冷笑两声。
安勒垂着头,自顾自拒绝听她发出的任何声音。但就是控制不住要跟她一起并肩前行。
“我前段时间救过一只跟你差不多的狗妖。”鼠长老提起手中的盘龙囚示意:“一样的冥顽不灵。”
安勒继续不听。
鼠长老不想多说,自己加快了脚步,朝姜赴春方向追了过去。
安勒偷偷看她几眼,也加快了步伐。
月亮拽着黑影彻底沉睡,太阳姗姗来迟。天光大亮。
姜赴春冻僵的四肢逐渐回暖。在小七不赞成的目光中,再一次发动罗盘。
四面八方的山魈骤现,姜赴春被推搡着往前冲去。定定地支撑了会儿,才发现不对劲。
这里的山魈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都朝一个方向扑去,漩涡一样汇集形成一个中心。
这里,应该就是对面想把姜赴春带到的地方。姜赴春了悟,立即挣脱鬼身坠落成人。
小七连忙接住她,将人护到身后。
前面,漩涡中心的地方,立着一个……一坨肉块拼接成的生物。
足足有四、五个姜赴春那么大。身披白色短毛毛皮,浑身隆起东一块西一块的肉瘤,整体像是发霉的毛豆腐山。
一双血红色的小眼睛阴森森盯着她们。除了眼睛,其余五官都不见,就好像淹没在白毛山丘内。
难怪安勒只说是白毛怪妖,原来跟鼠妖根本不像。
姜赴春一边惊奇对方的外貌,一边疑惑:她变成鬼魂时,没看到对方身上代表生机的橙黄色光芒。
或许?——
“它竟然是活的!!”小七拽着姜赴春猛地一跳,躲过毛豆腐山的攻击。
毛豆腐山偷袭不成,干脆又来一击,沉重的白毛胳膊朝着姜赴春面门而来!
小七反应比对方更快,拉着姜赴春两步躲开攻击范围。
白毛胳膊重重砸落地面,激起粉尘。
姜赴春发丝被刮起,遮住视野,她迅速将头发掠到耳后。只这么一晃神的功夫,毛豆腐山冒出了两枚焦黄色牙齿,这个造型就更贴近鼠妖了。
“小七!”姜赴春朝小七喊道:“我一路上一只小白鼠阴魂都没看到,这坨肉山肯定跟小白鼠阴魂有关!”
“……你管这叫小白鼠?!!”小七重点歪歪的。
“……这不重要!”姜赴春躲在小七身后:“重要的是,阴魂!!!”
毛豆腐山张开血盆大口,朝小七压了过去。
小七拽着姜赴春这个累赘,动作丝毫不见缓慢。急撤躲开覆盖范围。又在毛豆腐山压下来时,一脚朝对方门牙踹去。
毛豆腐山吃痛要走,小七又两脚交替反复踹。‘咔咔’两声,其中一枚门牙裂了缝。
“吼!——”
小七的挑衅行为激怒了毛豆腐山。
毛豆腐山不退反进,一双大掌裹挟烈风扇了过来。
小七甩出一个能量罩罩住姜赴春。自己一矮身从手指缝里钻了出去,同时借力最后朝裂缝门牙踹了一脚。
门牙彻底断裂,砸到地面。
摇晃两下后,断牙变成黑灰飘散开来。
“诶?”小七疑惑出声:“它真的是阴魂。就是这个形态好怪异啊,我从来没见过。”
“你上次给的蛇藤的信息也有问题!”
“……都是意外嘛。九垓最近变化很大的,信息有偏差很正常~”
小七脚底像安了滑轮,带着姜赴春以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左挡右避。
毛豆腐山见攻击不到小七,转头盯上了姜赴春。
用一分力量佯攻小七,在小七再一次躲开后,剩下的九分力量统统敲在了姜赴春头上!能量罩应声碎裂。
姜赴春先是感觉到了毛茸茸,随即那些毛茸茸变为了尖锐的冰针,朝她颅顶扎去!
冰凉、黏湿,她的耳畔钻进来一股又一股的尖啸。刚才强忍住的罗盘副作用被一同激发,姜赴春只觉得自己坠入了数九寒天的冰河里。
冷颤还没打起来,紧接着就被一件丝织物包裹住全身——是小七再次抛来的遮山。
毛豆腐山的攻击被遮山尽数挡了回去。
有了这次的疏忽,小七终于要认真了。“谁给你的权限伤我的人?”
再次偷袭不成,毛豆腐山怔愣了一秒,还不敢置信地再次用力敲击起遮山。
小七的话音刚落,人就已经欺身了上去,凭空亮出一把小尖刀,在毛豆腐山身上旋转戳刺,不是伤它,依旧在挑衅激怒对方。
毛豆腐山彻底疯狂,不管不顾飞跳起来,企图用体重压垮一只小小的木偶。
姜赴春离战局颇远,不由得替小七捏了一把汗。
眼看毛豆腐山压顶,小七一步不撤,气定神闲地将手掌虚虚托了起来。
毛豆腐山重若泰山的攻势瞬间变成了虚张声势的大气球,轻而易举浮在小七手中。仿佛那些重量统统消失不见。
小七像颠球一样将毛豆腐山高高的抛了起来。毛豆腐山的情绪就在这一颠一颠里溃不成军。
百忙中,小七朝姜赴春并指回收,遮山变为四四方方的丝网囚笼,朝毛豆腐山裹了上去。
毛豆腐山不甘心被耍,挣扎着要往外逃。小七早有预谋一样,将囚笼缺口放到了毛豆腐山逃跑的必经之路上。
毛豆腐山有心逃跑,无力回天,被惯性带着‘哐啷’一声撞了进去!
小七瞬间收拢囚笼。
毛豆腐山到手,不顾对方的挣扎,小七将囚笼放到地面正中,让朝阳尽数撒到对方身上。
毛豆腐山起初并无异样,等到太阳越来越大,身上的白色毛皮微微泛出烧焦的黄褐色来。
小七解释道:“阴魂很怕太阳的。”
就这么解决了?
姜赴春不敢相信,沉默地看着笼子里的毛豆腐山。
毛豆腐山挣扎不休,用力冲撞着遮山组成的笼子。看它还有空间助跑,小七干脆将笼子缩到极致,只给毛豆腐山一点点的喘息空间。
就在这个档口,鼠长老带领一批小妖终于走到了跟前。安勒一直贴着她,她不厌其烦,干脆将小妖放出来当物理隔离。安勒终于乖顺起来,只是莫名其妙开始纠缠一只狗妖。
鼠长老不赞成的看了安勒好几眼。
众小妖围着笼子叽叽喳喳,丝毫不见惧色。鼠须一抖一抖的样子,也不知道嗅闻些什么。
姜赴春等毛豆腐山挣扎累了,才站到日出方向替它遮挡了些太阳:“山魈集体失踪跟你有很大关系,是不是?”
毛豆腐山被笼子禁锢住,动弹不得。
一半身子被阳光直射,另一半在姜赴春影子里苟延残喘。冷热交替下,毛豆腐山突然裂出了细细密密裂纹,随即迅速崩解为无数白鼠。
将垮未垮之际,白鼠群像是被无形的大手勉强捏塑到了一起,毛豆腐山顶,悄然钻出了一只小小的白鼠妖。
白鼠妖争夺来身躯的控制权,面朝姜赴春,开口要说些什么。
其中一只小妖嗅出了什么,突然语出惊人:“这个怪物身上的味道跟鼠长老好像诶!”
要说什么的白鼠妖突然住了口。
鼠长老原本注意力不在这儿,听见这话猛地超笼子里看去!
毛豆腐山顶的白鼠妖极力往下钻,但还是被鼠长老看到了。
鼠长老瞠目,失声喊道:“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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