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秀珍看白桂景一哭就没个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随口出主意道:“我觉得吧,似她这种不安分的,就该关起门来打一顿,打得她怕了,就老实了,不敢再跑了,不打就准还得跑。”
白氏抹掉泪渍,说:“打过了。我说她怎么愿意回来,原来莲生已经教训过她了。”
“真的?莲生真打那女人了?”曹秀珍脸露震惊之色,“那孩子连句重话都不会说的啊。寨子里的年轻人就数他脾气最好,人最和气,他怎么可能打人?而且还是打女人!”
“看,你也不信吧?我当时也不信。”白氏苦笑,“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信他会打女人,而且下那重的手。他把那小贱人打得浑身是伤,两条雪藕似的胳膊都是青的,我只看着就觉得疼。”
曹秀珍听得一愣一愣的。
半晌,她接受了事实,拍拍白氏的肩头安慰道:“嗐,这不是好事吗?人总是要变的。莲生他成亲了,是男子汉大丈夫了。他现在是女人的天、女人的夫,他要立起他作为丈夫的威严来。若是他连自己的婆娘都管不了,还怎么在寨子里立足呢?与其被人笑话死,干脆拿根麻绳勒死算了!”
白氏深以为然,“当时家里没余钱,实在没能力再给莲生办一场像样的成亲席面,现在我真是庆幸幸好没办。要不然,嗐,给客人看见新媳妇连夜跑了,我刀家的脸面,尤其是莲生的脸面,都给她丢尽了。”
“可不是么?哎呀,我看,打一顿还不行呢,得赶紧给她把规矩立起来。不管莲生心里头怎么打算的,以后这婚事退还是不退难说,反正只要那女人在刀家一天,就要守一天的规矩。”
“怎么立呀?”白氏听曹秀珍讲得很是一回事,忙向她请教。
“很正式的。先给她个下马威,再给她讲每日什么时候起床,怎么伺候婆婆和丈夫,又如何跟小姑子们相处。总之要她知道,进了婆家门,可就不能再像在娘家那样随随便便了,凡事都要有规有距才行。”
“听着很好。那,老嫂子,你娶过儿媳妇,定然弄过那一套。我头一回娶儿媳妇,诸多流程都省了,不会那些。要不,你来帮我给她把规矩立起来可好?”
“哈哈,你这话说得,咱们妯娌可是前后脚娶的媳妇儿呐。行吧,你等着,我去换身衣裳了来,这样看上去像回事。你也去换一身,搞正式点。”
两厢说定,曹秀珍走后,白桂景就打算去二楼换上干净衣裳下来,好给儿媳妇立规矩了。结果此时才想起,自己回来都半天了,要给立规矩的那个主角还一直没露面呢。
白氏唤来大女儿,“你去叫你哥赶紧洗脸洗手,换身衣裳。我有事要找他说。另外,找找你嫂子在哪儿,是不是去洗衣服了还没回来。”
刀莲荷应声出去了,白氏打了盆洗脸水,好生把手脸都洗了两遍,再把头发重新梳理了一下,正要回二楼去换衣裳,刀莲荷冲进灶屋来,冲白氏嚷嚷着道:“娘诶,你知道吗?嫂子到现在都还没起床呐。咱家是迎了个菩萨进门吗?”
白氏一脸震惊,犹自不信,看向小女儿莲叶:“你嫂子还没起床?!”
莲叶吐吐舌头:“是好像没看到嫂子起来。”
“你哥就没叫她起床吗?”
“哥一直在忙。他早起就去挑水了,挑了一大缸子水。水缸挑满后他都没歇口气,又去打扫牛圈。”
白桂景脸拉下来,手里拧干的洗脸帕再砸到木盆里,转身出了灶屋。
两个姑娘相视一眼,眼里都掩藏不住兴奋之色,谁也没开口,不约而同默契地都往外跑,追出去跟在母亲后面瞧热闹了。
白氏在堂屋门口站了片刻,扯了扯衣服,方跨进门槛。她走到新房门口,吸一口气,然后隔着布帘子,大声喊了两嗓子,“莲生媳妇儿?莲生媳妇儿?”
过了好一会儿,白氏才听见屋里头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她没听清海棠应了句什么,但已知道海棠确实还在屋内睡着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大妹妹刀莲荷来喊他吃早饭的时候,刀莲生还在畜生棚里忙活,不过他已经把牛圈打扫得差不多了。应了妹妹,就提起最后半桶水把那把沾满了牛粪的大扫帚冲洗干净,再洗干净双手双脚,直起身来往圈外钻,然后就看见本该在灶屋里准备吃早饭的母亲和两个妹妹一前一后穿过院坝,往堂屋小跑去。
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看母亲沉着脸,遂一边解了头上的包头布擦拭头脸上的汗水,一边也朝堂屋去,想看看出了什么事情。
两个妹妹好像不敢进屋,前胸贴后背的贴叠在一起扒着门框,努力往屋内探着脑袋。
他愈加奇怪了,就没作声,站在妹妹们身后也往屋内瞧去。
只见母亲立在自己那新房外,侧首贴耳在布帘子上朝内唤人,“莲生媳妇儿?莲生媳妇儿?”
这个称呼真是陌生又新鲜呐。
刀莲生不由得脸现古怪。
他此时也才想起来,好像他那新媳妇儿到现在都还没起床呐。
不由得有点脸红。
好像睡懒觉的是自己。
他转身想走。
就此时,白桂景大力一把撩开土布门帘,果见海棠还躺在床上呐。
她上身只系了件红肚兜,下身一条五分短的白色亵裤,露着白皙的两条大腿和肩背,侧身骑在棉被上,正呼呼大睡呢。
堂屋门口偷觑的三个人,正斜对着新房门。
白氏撩开帘子,门口的三个人便将新房内那张又斜对着屋门的架子床上的情景看了个正着。
特别是刀莲生。
海棠穿着十分清凉,身上那件红色肚兜,正是他昨晚手里捏过的那块。
此时看在眼里,那块红肚兜就像烧着的一团火,火光映照在她白生生的**上,那个身子闪着诱人的幽光。
原来汉家女子的肚兜是这么穿的……她穿上肚兜又是这么个样子的……
刀莲生只觉得脸上快速充血。那团火也在蔓延,火舌舔舐着他的身体,他全身都像着了火,一种莫名的肿胀,有些难受。
他豁然转身下了石阶,疾步往灶屋走去。
这头堂屋里,白氏气不打一处来,回身四下看了看,最后捡起火塘边一块木柴,又提起那把烧开水的铜壶,走到门帘处,一壁拿木柴邦邦地敲打在铜壶身上,一壁厉声叱骂道:“你这个懒妇,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全家人都早起干了一把子活计回来了,你却还躺着享福哩!”
海棠一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来。
她刚才还在做梦。
原本梦里色香味儿俱全,炸鸡腿、烤全羊、、串串火锅牛排汉堡薯条,现代那些美食从四面八方向她砸过来,可画面倏然一转,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灯光和护士服,她被一个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的小护士拖着从四楼砸下去,身下一滩红的黄的,睁开眼,一身冷汗。
正不知道身处何地,白氏瞪着她,又拿木材往铜壶肚子上猛敲了两下,语气是不尽的揶揄:“新媳妇,你是不是还要等到我把午饭端到你床上伺候你吃啊?”
这下,海棠是彻底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了。
一看外头,天光大亮了,刀莲荷和刀莲叶笑嘻嘻地堆在门口看热闹。全家都起来了,刚才婆婆还刻意喊她“新媳妇”,就是脸皮再厚,也烫得要烧起来了。海棠赶紧应了声婆婆,下地穿衣叠被。
白氏重重哼了声,方才呵斥着两个女儿离开了。
海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虽然不该这么晚起,但是她也不想。
她从来没有走过这么久的路,而且还是山路。晚上换了环境,住在陌生的地方,面对一群陌生人,再又跟刀莲生折腾几次,海棠直到凌晨四点多才精疲力竭地睡着了。这么折腾,第二天自然没办法起床了。
明亮的阳光从土墙上那个窗洞透进来,外头听不到车鸣和街道上人群商贩的喧嚷,只有山雀的啾啾声。时间仿佛慢下来。
阳光斜打进来,落在挂起来的蓝色蚊帐上,海棠把屋内的一切都看得分明,但是仍旧觉得很不真实。
她出卧室,推开堂屋门,外面太阳花花直晃眼睛。
碧约寨像太阳花一样向阳而生。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它就迎接到阳光的爱抚了。
今天是个显见的大晴天。
阳光耀目,盘龙山上却还云蒸霞蔚。
袅袅青烟薄雾在山腰下流淌。极目处,那一块缓坡地带,尚未插上秧苗的梯田,层层叠叠,一块连着一块,如同破碎的镜面。
海棠抬头看看,太阳快要升到头顶了,虽不知时间,但也知道至少九点多十点钟的样子了,这会子才吃早饭,只怕是为了将就她,等她起床……海棠愈加无地自容。
院坝边,刀莲生打了一盆洗脸水,正蹲在那里洗脸。
灶房门口,刀莲生那个小妹,叫刀莲叶的,眉眼含笑地朝她招手:“嫂子,快来吃早饭了。”
海棠答应了声,但觉那小姑娘的笑容里有几分取笑的意思,不由得含笑回瞋一眼莲叶。
海棠不知道婆婆就在灶屋门口处,一进去差点撞上,脸上的笑容未及收回,这样子自然惹得婆婆不高兴了。白氏狠狠剜她一眼,再骂了句:“无论汉家还是窝尼家,都断没有睡懒觉不干活儿的懒婆娘。”
海棠自知有错,态度很好,忙勾头道:“婆婆教训得是,我下次绝不再犯了。”
刀莲生抬头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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