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
空气中散发出浓烈的火药味。
由魔力凝聚的一发子弹直冲血牙。
它迅速反应过来,纵身一跃躲过攻击,刚抬起四肢,却愕然发现自己的身躯无法动弹!
不好!
危机关头,血牙浑身的血液躁动,只听见耳边传来清脆的碰击声,它瞳孔颤抖地睁开双眼。
铁锅抵挡住被魔力附上的子弹,锅底硬生生地凸显出子弹的痕迹。
伊莱雅的双手被震得发麻,她将血牙护在身后,“你没事吧?”
血牙眼底仍残留着惶恐,它僵硬地晃了晃脑袋。
铁锅在扛下这发子弹后,完全彻底报废了,伊莱雅心疼地收回目光,落向安娜身边站着的白发老人。
“伊莱雅!”安娜眼眸一亮。
泰勒握住安娜的手腕,拽着安娜往自己身后。深邃的眼窝中,那双犀利的眼神直勾勾地锁在伊莱雅身上。
伊莱雅旁边的面板上显示【恶龙】、【LV75】、【生命值:15000】时,他死死攥紧手中的猎枪。
“伊莱雅?”
泰勒举着猎枪,枪口对准面前人类形态,身份信息却显示魔物的少女。
“安娜,这里没有你的同伴,”他说,“只有一群魔物。”
“不是,泰勒,”安娜急得犹如火锅上的蚂蚁,正想着怎么向泰勒解释清楚,可越是急,大脑越是乱作一团,话憋在嗓子眼许久,她才断断续续说着,“伊莱雅…是她救我的,血牙也是!在我眼里,他们才不是魔物!”
“安娜,你当真不知你当初所谓的‘同伴’,实际是讨伐的恶龙吗?”
泰勒耳边传来安娜一声又一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他缓缓开口。
“她才不是恶龙,”安娜厉声反驳,又愧疚地埋下头,音量越来越弱,“是、是因为我,她才会变成这样的……”
如果不是自己,指不定现在伊莱雅早就成为传说中的屠龙勇士了。
“你就是泰勒,对吧?”
响起的声音打断安娜的思绪。
“如果血牙伤害到你,我在此替它向你道歉,”伊莱雅话锋一转,“如果它并没有伤害到你,你又为何执意要将它赶尽杀绝?!”
“是因为——”
“它是魔物吗?!”
伊莱雅收回手中的铁锅。
“是。”
伊莱雅自嘲地笑着。
因为是魔物,所以忽略了本性好坏的问题;因为是魔物,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因为是魔物,哪怕救下人类,也避免不了赶尽杀绝!
真是荒谬、可笑!
泰勒再次扣动着扳机。
当子弹从枪□□出的刹那,安娜不过自身危险,用手握住枪口,双腿蹬向地面用力腾空而起,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枪□□出的子弹直冲天际。
“安娜!”
安娜吃痛捂住受伤的掌心。泰勒立即收回猎枪,弯下腰前去查看她的伤口。
她脸色惨白,冷汗打湿鬓发,手握枪口的左手,指关节无意识痉挛,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
汩汩鲜血顺着她的手臂钻进衣袖中,安娜的胳膊忍不住地颤抖着。
痛,好痛!
剧烈的疼痛牵扯着神经,紧咬着的下唇溢出鲜血,每次呼吸变得格外的沉重。
疼痛,让安娜一度险些昏厥过去。
泰勒小心翼翼地搬开安娜卷缩的指关节,摊开掌心后,表面的一层皮翻卷,露出的脂肪层渗着鲜血。
皮绽肉裂,触目惊心。
安娜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再也无法忍着疼痛不吭声,拽着伊莱雅的裙摆。
“你先忍一下。”
伊莱雅从背包中掏出制作成的药膏,膏体晶莹剔透,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她指尖沾取薄薄的膏体,动作尤为小心地落在安娜翻卷的表皮处。
还未涂抹膏药,安娜痛苦的呻吟着。
“好、好疼。”她从牙缝中挤出。
泰勒满是愧疚,如果不是自己过于冲动,安娜恐怕不会因此而受伤。
“安娜,很抱歉……”他诚恳的道着歉。但对于魔物,他仍未能放下心中的偏见。
“泰勒,求求你,不要再伤害伊莱雅他们,他们是好人。”安娜垂下眼帘,硬生生将泪水憋了回去。
见泰勒沉默,她擦拭着泪水,仰起头再次恳求泰勒,“只要不伤害他们,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安娜……”
“可以嘛,泰勒?”
泰勒的呼吸变得沉重,他背起猎枪,深邃的瞳孔中折射出安娜的模样。
伊莱雅弯着腰,趁泰勒分散安娜的注意力时,在受伤处将药膏涂抹均匀后,绿色的魔力汇聚在她指尖。
施展普通的治愈魔法,有利于伤口迅速吸收药膏。当流淌的血液凝固住,伤口短时间内正慢慢恢复。
安娜感到掌心发痒,总忍不住想伸手去抓挠,泰勒制止了她,她甩开泰勒的手,闷声道:“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
泰勒的沉默让安娜气不打一处来。
她钻到伊莱雅身后,对伊莱雅道:“伊莱雅,我们走!我以后再也不想理他了!”
泰勒欲言又止。
伊莱雅注意到他眼底闪过短暂悲伤,“如果没有其他想说的,我就先带她离开了。”
“安娜,你真要跟他们走?”
泰勒问安娜。
安娜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惆怅地又问:“你不回去找你父亲了吗?昨天我在城镇遇到了他,他正四处找你。”
提起父亲,安娜内心五味杂陈。
“我暂时将安娜交给你照顾,”泰勒顿了顿,神情严肃看向伊莱雅,“不过你要清楚,安娜并非是孤儿,她还有父亲。”
抓住裙摆的力道渐渐消失,安娜松开了伊莱雅,眼神飘忽不定。
伊莱雅轻声询问:“你想不想去找你的父亲?”
安娜支支吾吾:“想……”
她注视着眼前的泰勒,只要跟泰勒回去,她就还能回到父亲身边。
但仅一瞬,她脑海中闪过与伊莱雅在一起的片段。
她摇了摇头,挽住伊莱雅的手,“不过我更想和你在一起。”
临走时,泰勒叼着烟斗,递给伊莱雅一张名片,“以后有武器上的需求可以来找我。”
目送着泰勒独自离去的背影,在夜色的衬托,袅袅白烟凸显的格外萧条。
经历情绪过山车的安娜,泪水啪嗒啪嗒地顺着脸颊滑落。
血牙贴到她身边,毛茸茸的发丝蹭了蹭她的脸颊,安娜揉着酸涩的眼睛,低声抽泣着:“对不起…伊莱雅,是我太任性了,让大伙为我担心。”
“没关系,只要没遇到危险就好,”伊莱雅俯下身,指腹擦拭着挂在安娜眼尾处的泪水,“伤口还疼吗?”
安娜咬着下唇,摊开受伤的掌心,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极快,疼痛感受不到了,掌心倒有些发痒,她忍住了。
愧疚与自责在安娜心底油然而生,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假设自己没有及时救下血牙,血牙则会因为自己的任性而牺牲。
安娜搂住血牙的脖颈,埋进蓬松的毛发中,用头蹭了蹭,挂在脸上的泪痕被擦拭干净了。
“我太害怕失去你了,当时不见你回来第一反应是想找你,后面再血牙的劝告下,我准备与它折返回去,突然……”
“我感受到母亲强大的气息,我以、以为母亲她回来了!”她深深吸了口凉气。
“那你见到你母亲了吗?”
“她早不在了……”安娜神情落寞。
伊莱雅心跳频率骤然慢了半拍。
“母亲说,带着希望活下去,所以我找到了父亲,父亲他是个很怪的人……”
心情好的时候,会在街上给自己带点小吃,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带着一身酒气,醉醺醺地嘀咕着什么,下一秒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将酒瓶摔碎,对自己拳打脚踢。
兴许是打累了,他这才消停地昏睡了过去,等醒来看到安娜身上的淤青,他悔恨地抱着脑袋,低声向安娜道歉。
面对父亲阴晴不定的脾气,安娜至始至终没有憎恨父亲。她明白对于左腿截至,每天拄着拐杖外出工作,还要冒着风险藏着自己的父亲,一直一来他都很累很痛苦。
当压抑在他心底的情绪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他总会变得喜怒无常。
如果能让自己父亲心情好点,那么她也愿意成为父亲发泄怒火的出口。
她已经没有了母亲,不能再失去父亲了。
直到有一次,她因为想吃糖,忍不住再摊上偷了几颗糖,父亲得知后,不再像往常那般打骂她,反倒露出失望的神情,第二天带着她回摊上,赔礼道歉这才结束。
后来,这件事,安娜成为了同龄人口中的“小偷”,成为被嘲笑的对象,会当着安娜的面笑着说:“她的母亲从来都没有教育过她,她长大之后肯定是个坏孩子,我们才不和坏孩子玩呢!”
诸如此类的话将安娜彻底淹没,她后知后觉才明白父亲当初劝告她的话是对的。
——她应该尽量少抛头露脸,不要与人类有过多的接触交流。
有时安娜会站在窗口眺望着街道上的孩童,总渴望加入他们;与父亲路过其他家庭也会投出羡慕的眼神。
直到一次提起母亲的事,安娜彻底将积压在心底的情绪,与不满通通一口气说给了父亲听,她便跑出了家门。
再后来,她遇到了伊莱雅。
正是伊莱雅,她久违地感受到被人在乎的感觉。尤其是那天晚上,伊莱雅抱住她,不顾众人劝告,带她离开。
原来被人坚定的选择是这样的啊。
夜,寂静。
伊莱雅聆听着安娜心中诉说的痛苦。
她心疼的眼神注视着面前脆弱的女孩。
“伊莱雅,你能明白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非常非常想念母亲吗?”安娜止住了泪水,红着眼眶。
“对不起,伊莱雅,”她手背擦干脸上的泪痕,转头又对血牙道,“我也对不起你,血牙。”
血牙不知所措。
“不会有下次了。”她带着重重的鼻音,擦干泪痕。
“伊莱雅,我……”她主动牵起伊莱雅的手,笑着抬起肿胀的眼皮,张着双唇欲想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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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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