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露出礼貌的微笑:“你这是做什么?”
“既然已经暴露,不如直接点。”他大摇大摆的走进厂房,颇有一种领导巡检的气质。
血腥味,尸臭味,混合着机械的味道扑面而来,杜子捂住口鼻。
厂房里有一套完整的运作条线,有切割机,清洗机,缝纫机,组合机。
一个老头蹲坐在机器前一动不动。
好像听不到有人进门,也没听到张一淮踹门。
切割机旁边有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面密密麻麻堆满了白花花的尸体,尸体叠的整整齐齐,另一边则随意的扔着各种老虎,狮子,狼之类的动物头颅。
难道说?
杜子眯起眼。
刚才舞会上男人们的兽头不是假的,而是拼接上的。
难怪霍成信那颗白狼头看起来栩栩如生。
原来是缝上去的。
杜子看的移不开眼。
完整尸体都是男人,而且身材都很好。一旁还丢着一些碎肉,白花花的,脂肪很厚实。看来自梳女们眼光严格,不想见到男人的脸,就以兽头代替,想得到男人优越的身材,就把身材差的全干掉。
她走在张一淮身后,打量他的背影。
比起那群八块腹肌胸肌宽广的男人尸体,他显得太瘦了,衣服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感觉一扯就能扯掉。
她肆无忌惮的眼神让张一淮背后一凉,但他没有回头,而是大咧咧的走到老头身边,一屁股坐下,歪头冲他笑:“大爷,忙啥呢?”
一张没有脸皮的脸转过来。
本是眼睛的地方剩下两个黑洞。
老头身着一身不知道哪朝哪代的布衫,看起来死了很多年。
杜子挑眉。
没脸的变婆,没脸的老头,难道他们俩有什么关系?变婆找她的夫君,难道她的夫君藏在这里?
想起张一淮讲的变婆故事,她心底对被家人抛弃的变婆生出一丝同情。莫非就是这个老头抛弃了她?
不过变婆是变成这样子后才成为老太婆形象的,估计死的时候年纪不大,这老头又是怎么一回事。
“……”杜子猛的想起,张一淮炸了变婆。
这二位看起来有渊源,若他知道变婆被炸,恐怕横生枝节。
“你喜欢什么动物?虎?狮子?还是熊?”老头问道。
看来此地兽头男人出自他手,张一淮若答了他,会不会当场断头?杜子胡思乱想道。
“我喜欢我自己,没有什么动物比我更可爱。”张一淮懒懒道。
“你必须选一个。”老头强调道,黑洞洞的眼里流出暗沉的血,在血肉模糊的脸上滑落。
“这世上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我不用必须选脑袋。”
“你也不用必须留在这里。”张一淮从袖子里取出一根手指头,扔给老头。
变婆的手指头?
张一淮就这么把变婆的手指头扔过去?万一是老夫少妻,岂不是挑衅?还是说,他有什么底牌。
杜子压下心头念想,只觉得在这一日间,自己情绪波动比往常一个月都多。她死死盯着老头,不错过他身上一丁点不对劲。
老头悚然起身。
他用手掌将手指头包住,温柔的摩挲,摸着摸着,哽咽起来。
“那年她十八,貌美如花。”
“我一见她,便知是劫数。”
变婆手指上有个镶翠玉的戒指,老头颤抖的手抚过戒指,低声道:“这是我送她的定情信物,直到死她也不肯摘下。”
越说越伤心,眼洞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握紧那根手指,单薄瘦削的脊背散发出阴沉的黑气,仿佛在这一刻他丢掉了全世界。
人死方知情深,又有何用?
想到变婆是被家人骗出去的,杜子冷哼一声,嘲道:“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
“啊!”
“啊啊啊!”
老头突然歇斯底里的吼起来,他捶胸顿足仰天长啸,与其说他是痛不欲生,不如说他是喜极而泣。
喜极而泣?
“?”杜子疑惑。
老头一把捏碎变婆手指扔出去,将戒指踩在脚下狠狠的跺。他力道惊人,每一脚都震的厂房晃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终于魂飞魄散了!!!!”老头狂笑出声。
“?”杜子发现事情的走向有些跑偏。
老头掩面而泣,复又抬头转向张一淮。
“少年人,她真的死了吗?是真的吗?”
张一淮点点头,然后发现老头看不见,补充道:“她魂魄被我炸碎,只怕投胎都难。”
“嗷呜呜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解脱了。”老头一会哭一会笑,声音震天响,两边的尸体头颅都被感染,一片鬼哭声,呜呜咽咽。
让人悲从心中来。
“什么情况?”杜子用眼神问张一淮。
张一淮摇摇头,开口问道:“大爷,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爷,你叫我大爷。你可知我死的时候,不过三十岁。”老头悲伤道。
张一淮瞳孔一震。
阴灵大都保持在死前的形貌,年轻人死后是年轻人的模样,老年人死后是老年人的模样,从未见过有年轻人死亡变成老头的。
是什么让他死后还能衰老?
张一淮百思不得其解。
“她生得美,我一见钟情。”
“没想到,这是我一生噩梦的开端。”老头再次哽咽,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继续道。“她出生富贵,长得又美,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我那时图她的美貌和家产,入了赘。”
“没想到,她是个娇纵的变态!”老头咬牙切齿道。
“我当时乡试中第,为举人,在家候补做官,此时该与当地乡绅豪杰多多交际,才能有好前途。”
“而她厌恶我出门,痛恨我交际。常常在我与人对饮时突然出现,上来就甩我耳光,严重时更是拳打脚踢,留不得……留不得半分尊严给我!”
“后来,她疑心病更重。”
“觉得我出门一定在外面跟人勾勾搭搭,时不时拿菜刀或烙铁恐吓我,我想着不与妇道人家一般见识,也就减少了出门频次。”
“没成想,那天我好友生辰,邀我去府上同庆。平时过的苦,那天多喝了几杯,大醉不醒,被好友送回家。
“半夜我渴醒,她蹲在我床头,看着我。”
杜子想到那一幕,确实有点不舒服。
“不等我问她要做什么,她就…她就…”
老头痛苦的捂住脸。
“她剜去了我的眼珠,剥下了我的脸皮。”
“只因为听婢女说,我多看了喝酒那家的舞姬两眼……”
老头委屈万分,号啕大哭。
“唉,悍妻磨人,的确是一件痛事。所以你带着怨气自杀,化为无脸的恶鬼,为报复而剥去她的脸皮?”张一淮问道。
“嗷嗷嗷呜呜…”闻言,老头愈发悲伤,一时间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肆意流放。
过了很久,他才继续讲。
他含恨而死,化作恶鬼,困在府中阴魂不散,只因看不见,所以撞上什么人,就把什么人的脸皮剥去扔在府中。
来往几次,没人敢在府中住了。
除了他老婆。
这女人实在凶悍,后期婢女奴仆跑光了,她戴着定情戒指,拿着杀猪刀,一入夜就在府中逛,要找到他。
没过多久,二人终于在府中相遇。
因爱生恨,因恨生怨。
一鬼一人斗在一起。
最终他老婆不敌,被他撕下脸皮。
老头心满意足,想着报复到此为止,怨气都散掉不少,他正要转身离开时,他老婆带着满腔恨意撞墙而死。
刹那间就化作更凶狠的恶鬼。
老头鬼再被压制。
没想到死之后,还被继续凌虐,而这等凌虐无穷无尽,直到张一淮将变婆炸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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