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霖从书房出来时,听到母亲在楼下劝闻静早些抽身,他拧起眉,正预备下楼去解围,闻静镇定的声音就忽然响起。
“只要他不怕,我就不怕。”
他握着门把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才轻轻把门合上。
走下楼,他看到闻静好整以暇地坐着,而母亲站在沙发边上,脸色很差地点着了一支烟,抱着胳膊冷冷打量着闻静。
他不太赞同地看着母亲,“妈,还是不要当着别人的面抽烟了吧。”
不知为什么,母亲脸色更差了。
她眼皮微抬,厌烦地看着他,好像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样:“带你女朋友上楼去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气氛忽然沉寂下来。
沈霖沉默地和母亲对视一阵,最终扯开嘴角,伸手拉起了闻静,很轻佻地说:“那行,反正这年头本来就没人看春晚,我也不陪你们了。”
沈母敷衍地点点头,已经打开手机开始给某个号码拨号,看也不看他一眼。
沈霖嗤笑一声,揽住闻静的肩膀,“走吧。”
上了二楼,他交代阿姨去收拾客房,在等待的间隙,便请闻静先到他的房间暂坐一会儿。
他的卧室其实同客房也并没有两样,大概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次,学生时代的物品不知是被清理掉了,还是被他带去了他自己买的房子,这里处处透露着无人居住的痕迹。
闻静略扫了几眼,很快就收回视线。
沈霖一关上房门,就松开了箍着她的手,张罗着给她倒水。
直到两个人都坐了下来,他脸上还挂着过分浓烈的笑意,“你跟我妈聊了什么,竟然能把我妈气成那个样子?”
闻静略过了沈母认为他会变心的那段话,简短概括道:“大概就跟电视剧里那样,劝我们分手吧。”
沈霖撑着下巴,仿佛很有兴致的模样,“电视里那样?她甩出支票让你离开我了?”
“……”闻静说:“那倒没有。”
沈霖啧了一声,遗憾地摇摇头,“劝分都劝得这么小气,不像我小姨,你不知道,前年我表妹跟男同学私奔,她直接……”
闻静默默打量着滔滔不绝的沈霖,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不是话这么多的人。
就像回到了他们刚进门时一样,他维持着刻意的亢奋和微笑。
让闻静觉得很辛苦。
“其实你也不用那么——”她蓦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沈霖笑意一顿,也许是预感到她要说什么,防备而疲倦的目光看过来。
“为没能看到春晚觉得遗憾。”她慢吞吞地续上。
沈霖:“?”
“又不是只能电视上看,手机电脑随便搜都行,之后还能看录播,”闻静诚恳地说:“而且现在的春晚,也确实挺不好看的。”
面面相觑几秒,沈霖噗嗤一声笑起来。
他起身从柜子里翻出投影仪,拎到茶几上,弯腰把手机递给闻静,低垂的长睫下是有点戏谑的笑意。
“那就请闻同学帮个忙,随便搜搜很好找但很不好看的春晚,陪我这个很遗憾没看成春晚的人跨个年,行吗?”
*
卧室灯关了,略微褪色的画面投射在对墙,闻静和沈霖隔着一个人的空隙坐着,不过对方笑起来时身体的抖动会微弱地通过沙发传来,让她觉得距离并不是很远。
也就并不是很寂寞。
在奶奶去世以后,她也很多年没有和别人坐在一起看春晚了。
他们对春晚的印象显然都停留在很多年前,因此很不熟悉节目里出现的年轻新人。
沈霖每一次都要批评某个小歌手拖累了旁边的老牌歌手,闻静有时候会指出他只是厚古薄今、有时候则同意他的意见,也每一次都认认真真地搜索对方的名字,然后告诉沈霖,那不是歌手而是演员。
中途他出去拿了饮料和零食,耽搁的时间有点长,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但很快就又笑着问她,这个小品的前半段在表演什么。
闻静并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只是认真地概括了前半段的剧情。
投影仪反射出的微弱光晕像一层怀旧的滤镜,让沈霖注视着她的表情温和到近乎柔软了。
在她描述完以后,沈霖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
然后转过头继续去看剩下的半段小品,好像那个俗套到闭着眼睛都能猜出后续的故事很值得细细品味一样。
春晚忽然像一部精彩的电影,无视观众恋恋不舍的心情走到了最末。
主持人开始零点的最后倒计时,沈霖搁在茶几上的手机亮起,跳出来自不同人的新年祝福,但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并没有动弹。
闻静的手机跟着也亮了,她看见了纪秋柏的名字,于是探出手去拿手机,低头回复秋柏的消息。
新年的钟声敲响时。
她急匆匆地想第一个跟沈霖说新年祝福,刚一抬头,就对上了他专注的目光。
“新年快乐,闻静。”
红色、金色、蓝色……驳杂的光影流沙般顺着他的头发滑落到眉峰和鼻翼,像一场没有痕迹的雨,但他浑身还是萦绕着淋雨后湿漉漉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闻静才意识到那是烟花的颜色。
在她愣神的这些时间,沈霖一直耐心地注视着她,任凭手机接二连三在桌面上亮起。
于是慢了很多拍的闻静依然是第一个祝福他的人:“新年快乐,沈霖。”
*
闻静刚在客房坐下,纪秋柏的电话就立刻打了过来,电流也无法掩盖纪秋柏如临大敌的情绪。
“静静,沈霖在你身边吗?”
闻静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没有,我一个人待着。”
电话那头传来纪秋柏松了一口气的声音,然后又立刻绷了起来,“一晚上不见你出声,你不会是和沈霖那什么了吧?”
纪秋柏也许是怕闻静听不懂,双手轻轻一拍。
“……”闻静面无表情地说:“没有,我们只是一直在看春晚。”
她略过了沈霖父母的争端,只说了一下看春晚的经过。
“什么!”纪秋柏叫道,“你们孤男寡女在一个没开灯的房间就看春晚?!!”
好像她很担心他们发生了什么,但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又很失望似的。
“静静,是你不行还是沈霖不行?”纪秋柏狐疑道。
闻静被她逗得笑倒在了被子里。
但她也并不觉得,这个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至少,在烟火的光落在沈霖脸上的那一瞬间。
她真的很想亲吻他的眼睛。
“秋柏,如果,”闻静挣扎了片刻,很没有底气地压低声音,害怕被任何第三人听到一样,“如果,我说我确实、真的……很想得到他呢?”
“那就上呗,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只能等着被人追,追得到是好事,追不到那就放弃嘛,”纪秋柏大大咧咧地说,“而且也不是只有男人能说自己有生理需求。”
顿了一下,她又严厉地强调,“但是!一定要做好措施,套要戴,体检报告要看!!!”
闻静埋头在被子里,乱糟糟地回答:“好了可以了!我还没有想这么远!先挂了!新年快乐秋柏!”
另一头,沈霖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顺手捡起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新年祝福回复。
傅弘的消息源源不断地刷新跳出,全是吐槽他陪家里人看了一晚春晚被辣到的眼睛。
沈霖挑了下眉,认真回复:【有那么难看?我今天看完了,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傅弘:【?】
傅弘:【你是谁?哪个王八蛋盗了我兄弟的号了?】
沈霖笑了一声,发了条语音过去:【我说,确实挺有意思的,你倒也不必对一个新年节目这么挑三拣四。】
好像先前对新人歌手和演员挑三拣四的人不是他一样。
傅弘:【!!!】
傅弘:【你的审美什么时候被荼毒成了这个样子?这样我可没法信任你家游戏之后会运营成什么鬼样子了啊!】
*
闻静第二天早上见到沈父沈母时,看到他们又是一副矜贵平淡的姿态,对沈霖说话时完全不见昨晚的剑拔弩张,看到她也会礼貌地点一下头。
不由得感慨他们真是好强大的情绪调节能力。
很快她就知道理由了,吃过午饭以后,前来拜访的亲友和商业伙伴就越来越多,沈父沈母很默契地向外人展现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表象。
闻静也被过分热情、热情到甚至有点像是试探的几个长辈拉到了牌桌前面,非要她跟她们一起打麻将。
因为一直关注着她这边,所以沈霖第一时间发现了她涨红的无措的脸,他跟身边的几个同辈亲戚告辞,径直走过来,很自然地把手搭在她的靠背上,俯身询问:“你会打麻将?”
闻静连连摇头。
他又问:“那你讨厌打吗?”
闻静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没打过,所以谈不上讨厌。”
“那就试试,”沈霖干脆道,随手抽了把椅子坐到她旁边,靠过来,“你打,我教你。”
他们旁若无人地说着话,让牌桌边的几个长辈都有些尴尬。
大姑和他们家关系最近,也第一个出声打趣,“小霖你也真是的,听说你们已经谈了半年了,怎么连女朋友会不会打麻将都不知道?”
闻静担心露馅有点慌张,小幅度地在桌下扯了扯沈霖的衣角。
沈霖慢悠悠地“嗯”了一声,手上码着麻将的动作很散漫,但视线从她牵着衣角的手慢慢挪动到她绯红的面颊上,眼神有种逼人的灼热。
“我和女朋友在一起,干嘛要浪费时间打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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