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因为倒栽葱而带来的疼痛没有出现,毛团子整个儿悬空而起,已经被一只大手捞在了怀里。
因为天黑的缘故,哪怕猫儿可以夜视,但是本身是人的江离并不习惯,所以毛团子过来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可能是踩到泼了水的地方,将自己粉粉嫩嫩的小爪子,弄成了一副脏兮兮的德行。
戚怀舟不带一丝情绪的目光落在小毛团子身上,直把小毛团子看得东瞅瞅西看看心虚至极,就是不敢正面看过来。
片刻后戚怀舟走到桌前,拿起帕子沾了着茶杯里的水,慢慢清理着毛团子脏兮兮的爪子,在灯光的照射下,他长长的睫羽遮住了眸中的冷冽,在眼角下方留下一小片阴影。
沉迷美色的毛团子抬起已经被青年擦干净的小爪子,啪的一下落在青年瘦削的脸上。
青年微微抬眸看过来,眸中神色仿佛带着寒冬腊月里的冰碴子,毛团子瞬间回神,他喵喵叫了几声试图蒙混过关,最后干脆窝在对方怀里装死。
盯着软软趴在自己怀里开始装死的小猫崽儿,戚怀舟面无表情抬手揉了揉猫猫脑袋,这一次他用的力气稍微大上一些,直把装死的小猫崽儿揉得前后摇摆,头上绒毛亦是四处炸开,真就成了只货真价实白毛团子。
被折腾了一圈,做了坏事的小猫崽儿整个儿晕头晕脑,像是一口气炫了一瓶二锅头,已经分不清天地上下,陷入了一片天晕地转之中。
戚怀舟看得颇有兴趣,他起身将怀里的毛团子放在自己的床榻上,于是毛团子就如同喝多了酒的醉汉,左摇右晃最后一脑袋扎进柔软的被子里。
过了好半天江离才从这种可怕的眩晕中恢复过来,他恶狠狠地瞪了青年一眼,喉咙里呼噜呼噜开始自以为是的“恶龙咆哮”,反而忘记了自己才是率先开始干坏事的那一个。
面对恶猫先告状的毛团子,戚怀舟冷若白玉的俊美脸庞终于有了一丝别样的情绪,只是这种情绪变换得太快,正在“恶龙咆哮”的江离并没有发现。
“……雪奴。”戚怀舟抬手轻轻顺了顺猫儿身上乱糟糟的绒毛,唇角轻启。
这是江离第一次听到青年说话,青年不仅有着一张艳绝无双的好容貌,就连嗓音也是格外动听。
瞬间正在“恶龙咆哮”的猫崽子就停下了爪子上扑腾的动作,老老实实窝在了青年的床上,睁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盯着青年微薄的唇:美人儿,别停,再说两句话呀!
可惜戚怀舟并没有继续开口的打算,对上毛团子那双神采奕奕的大眼睛,他抬起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将猫崽子戳倒在床上。
没能听到美人儿悦耳嗓音的毛团子被推倒之后,气哼哼地站起来,冲着青年的手指,啊呜一口咬过去。
猫崽子扑了个空,掉落在不薄不厚的棉被上,摇摇晃晃着刚刚站稳,却再一次被青年的手指推倒。
如此你推我扑玩了半个时辰,小猫崽子旺盛的精力被消耗得一干二净,小脑袋搭在青年的枕头上,整只猫吐着小舌头瘫成一片。
没有做坏事的多余精力就可以好好休息了,戚怀舟吹灭屋子里的灯,抬脚走到床榻边,轻轻躺了上去。
毛团子一双大眼睛在夜里跟两颗夜明珠似的,他眨了眨眼,视线落在青年身上,只见青年睡姿格外笔挺端正,落在毛团子眼中若是再盖上白布,就像是已经那啥了一样。
猫猫头顶被一只命运的大手往下按了按,小猫团子瞬间又开始伸直四肢,陷入装死的安静状态。
戚怀舟收回了自己落在猫猫头顶的手,想做坏事的猫崽子终于可以乖乖趴着了,那双精力旺盛、异常明亮的大眼睛已经闭上,只有柔软蓬松的猫尾巴,偶尔会从他的脸上扫过。
这一次江离硬是做了整整三天的毛团子,才重新变回人形。好在前一晚他听了笙哥的唠叨,没有待在青年的房中入睡,要不然让青年发现,一大早自己被窝里多了个赤身**的大男人……
啊,这可真是个阴森恐怖的故事,怕是青年又要朝他光洁的脖颈,伸出了命运的大手,反正江离是不想再体会一次,被掐脖子濒临死亡的感受了。
一边如此想着,一边伸手捞过床头的衣服,多来几次江离对大齐衣服的穿法已经了然于心,再也不会像之前那般穿得乱七八糟。
想着之前差点儿被青年一把掐死的事情,江离趿拉着鞋子,从屋子里翻出一面小小的镜子。
镜子的外观装饰非常漂亮,难得还是用琉璃制作而成,这玩意儿是笙哥前两天出门采买东西带回来的,说是在街上屋子里看到,就买来拿给他随便玩。
江离觉得那面小镜子就像后世女生们补妆时用的,他堂堂硬汉自然不可能天天拿着个镜子看自己,只短暂透过镜子想象一下吸猫的快乐。
随后江离又想到,这只雪白可爱的猫猫就是他自个儿,猫猫本猫永远也享受不到撸漂亮波斯猫的快乐,吸猫星人的幸福消失了,于是江离“气急败坏”,一爪子把镜子丢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借着这把算不得高透的镜子,江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许是因为原身在宫里被娇养着长大,所以这幅身子就养成了那种容易留疤的体质,随便磕着碰着就很容易青紫一大片,所以这会儿他脖颈上的痕迹看上去依旧有些骇人,不过无论怎么摸怎么碰,都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院子里安安静静,只隐隐约约能够听到有人在劈柴的声音,江离忍不住翘起了唇角,青年好像非常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每天不是坐在棚子下面劈柴打水,就是吃完饭回房待着,简直就是宅男本宅了。
江离轻轻将房门推开一条缝,厨房里没有任何动静,这几天笙哥实在是吃够了自己做的饭菜,这会儿既然不在厨房里,应该就是出去买朝食了。
所以小院大门紧紧关着,青年一如既往坐在棚子下面,一下又一下地劈着柴火。
蹑手蹑脚走进院子里,青年似乎是听到了陌生的脚步声,倏地转过了身,江离立刻装成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模样,抬起手胡乱揉了揉眼睛,嘴里还小声地咕哝着:“笙哥,笙哥,我好饿,今□□食吃什么啊?”
可真是戏精附体,江离一边假装揉眼睛,一边给自己优秀的演技点个赞。
那一瞬间戚怀舟眼底仿佛沁出星星点点猩红之色,一双眸子冷冷看着走到面前的少年,上一次他从重伤中苏醒,就觉得这少年郎君像极了盛京中的那个痴儿,如今面对面如此近距离的观察,更觉得两人像极了。
但是不过眨眼的功夫,戚怀舟眸中的恨意一闪而过,他心中一片冷寂,那是一种不带半分情绪的冷寂,便如同面前之人是没有生命的草木。
久久没有等到青年的回应,一直举着手揉眼睛未免也太傻了点儿,于是江离只能悄咪咪地把手放下来,然后装作又惊又怕的委屈模样,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是,是你呀,我家笙哥呢?”
戚怀舟从少年郎君脖颈下仍旧大片青紫的痕迹上一扫而过,又沉默着坐回到小凳子上,拿起斧头一下又一下地劈着柴火,压根就没有搭理江离的打算。
江离瑟瑟发抖感觉莫名有点儿冷,现在明明是盛夏来着,反正他望着青年一下接一下砍柴的模样,就感觉这一斧子一斧子不是在砍柴,而是砍在了自己身上。
摇了摇头将这种要人命的恐怖想法用力摇出脑袋,江离看得又有些莫名,青年这是打算把院子里所有的柴火都劈了吗?
于是他从院子里拎起个矮小的凳子,试探着一点一点挪到青年对面坐下。不是江离不记疼、不长记性,主要他在做雪奴的时候,青年虽然大多数时候也是板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但是对方撸猫的时候明明也很温柔啊!
喜欢撸猫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所以江离眨了眨眼睛,小声问道:“我叫阿离,你叫什么名字?”
戚怀舟劈柴的动作顿了一下,少年郎君不仅模样和那个痴儿相差无几,就连名字也是一模一样,天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巧合,他放下斧子抬头冷冷望着面前的少年:“怀舟,姓怀名舟。”
在数不清的重新来过中,“江离”一直都是一个痴儿,从未有过一次能够恢复神智,戚怀舟曾经也念在对方是姨娘亲生骨肉的份上,一次又一次地手下留情。
但如果“江离”也是重来一次的人,定然也只会是在第一世的时候,第一世仿佛已经离戚怀舟太远太远,但是他仍然记得是“江离”背叛了大齐,引狼入室使得大齐沦落到羌羝的铁骑之下。
后来“江离”是个什么结局呢,好像被人刺激得疯疯癫癫,之后更是被羌羝的新任君主,做了攻进大齐皇城的第一道血祭。
但无论如何“江离”应该都是见过他、知晓他的名讳,戚怀舟冰冷刺骨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少年郎君的身上,盯着少年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不过江离到底还是要让戚怀舟失望了,其实对于“博览群书”的江离而言,看小说的时候一目十行甚至看一页跳两页才是常态,看完之后能不能记得主角名字,那都要看上天的意思,再说了后世那么多小说,想要不重名更是难上加难,随便挑出几本小说,怎么着都得有几个角色用着同一个名字。
所以此时此刻,江离只觉得怀舟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有点好听,再多的也就没了。甚至他默默想着,这名字也不算太特殊,可能是因为青年模样俊美,导致简简单单的名字也变得好听起来。
不过江离突然想起来一个非常非常可爱的人,于是他对上青年冷峻的脸,装模作样地拱拱手温声唤道:“小生见过怀先生!”
哈哈哈哈,谁让狄怀英一出去溜达,就说自己叫姓怀名英,江离脑海中立刻自发将狄胖胖的脸和青年的脸并排放在一起,不行了不行了,他实在想象不下去了。
少年郎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角的笑意几乎快要压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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