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思念

贺正慎沉冤得雪加官晋爵,贺家重回权力核心,傅承越抵达宣府,整顿兵马,牵制晋王,一切都顺利极了,一直悬着的心回归原位,程映鸯却觉得无所事事。

“今晚小厨房熬了百合燕窝粥,夫人用一盏吧。”

奉珠笑着端来一个精致的炖盅。

清香微甜,入口即化,程映鸯尝了几口,觉得不错。

“多亏国公爷命人给夫人建了小厨房,不然咱们吃饭可受罪了。”奉珠笑着打趣。

程映鸯心思一凝,她终于觉得为什么空落落的了,因为缺了一个人,突然就想起来傅承越要给她建小厨房的事情。

新婚没几日,她巡完园子觉得摆桂花宴,掌灯的时候,傅承越回府,程映鸯笑着迎上去,替他解了披风。

“要办桂花宴?”他挑眉问。

程映鸯点头,“咱们府里许久没有举办过宴会了,如今桂花开得正好,请亲友来一乐。”

傅承越反手握住了那白皙柔软的手掌,“辛苦你了,府里二十多年没有举办过宴会,大家都快忘了当年傅家的宴会多么奢华排场了。”

程映鸯垂下眼睑,吐气如兰,“都是妾室应该做的。”

丫鬟已经摆好晚膳,傅承越发现程映鸯执着乌木银箸,对着满桌珍馐,却只浅浅动了几样,便悄然放下了。

那碟炙鹿肉,厨子定是费了心思,火候、色泽都是上乘,可她没动。

那盅炖得奶白的鲫鱼汤,她舀了半勺,就再也不喝了。

傅承越坐在她对面,目光掠过她面前几乎未动的碗碟,最后停在她微微低垂的眉眼上。

成亲尚短,二人相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他记得前几日她便用得极少,只当是新妇羞涩,如今看来却不是。

“不合胃口?”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

程映鸯闻声抬眼,正对上他深邃的眸子,仿佛能洞察一切。

她放下筷子指尖蜷了蜷,勉强扯出一抹笑:“没有,厨子手艺极好,只是妾身今日不甚饥饿。”

傅承越没说话,只将自己面前一碟看起来清爽些的芙蓉鸡片往她那边推了推。

程映鸯不好再推拒,依言夹了一小片放入口中,鸡肉滑嫩,味道确实清淡许多,她细嚼慢咽,努力做出合意的样子,可那细微的勉强,还是落入了傅承越眼中。

他忽然想起昨夜,她身边的贴身侍女在廊下与小丫鬟低声抱怨,说什么“夫人夜里又只用了半碗粥”“带来的点心都快吃完了”。

当时他只当是女儿家闲话,并未上心,此刻串联起来,才恍然明白。

她不是不饿,是吃不惯。

这府里的厨子是他从军中带出来的老人,擅长浓油赤酱、大块吃肉,于精细滋味上确实差了些。

昭明县主自小在宫中长大,习惯了清淡精致讲究时令的菜肴,当年嫁给贺正慎,虽然去了北地,但依旧十里红妆,带了不少仆人去,自然少不了厨子,这一桌饭菜,于她而言,恐怕没有几个合胃口的。

傅承越放下筷子,碗碟轻碰,发出清脆一响,程映鸯抬眼,眼波流转。

却听他沉声唤道:“星雀。”

侍立在厅外的星雀立刻躬身进来:“国公爷有何吩咐?”

“明日在正院,另起一处小厨房。”傅承越的语气平淡,如同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一应灶具、人手,你亲自去办,挑最好的,再从外面寻两个擅长淮扬菜或是苏杭菜的厨子,要手艺干净利落的。”

星雀愣了一下,府中规矩,历来是大厨房统一备膳,除非老夫人有自己的小厨房,国公爷自己都没有设过,从未有另设小厨房的先例。

但他反应极快,国公爷这是心疼夫人呢,立刻应道:“是,属下明白,定会办妥。”

程映鸯完全怔住了,抬眸望着傅承越,唇瓣微张,一时忘了言语。

她没想到他竟观察得如此细致,更没想到他会直接为她破了府中惯例。

这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间漾开层层涟漪。那是一种被郑重放在心上的触动,无法忽视。

“国公爷,这是否太过兴师动众了?”她迟疑着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她刚刚嫁进来,就这样大费周章,下人们难免嚼舌根,“妾身可以慢慢习惯的。”

傅承越目光回落在她脸上,见她眼中忐忑,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似乎柔和了些许。

“既是吃不惯,何必勉强。”他语气依旧简洁,“府里不缺这点用度,往后你想吃什么,直接吩咐小厨房便是,咱们府里主子不多,再不精心伺候着,要这么多人干什么。”

他说完,便重新拿起筷子,不再看她,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程映鸯看着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心头却涌上一股复杂的暖流,在外杀伐决断的傅承越,原来也有这般不动声色的体贴,桌上的菜肴依旧不合口味,可周遭的空气却仿佛变得温润甘甜起来。

月华悄无声息地漫进窗棂,在青石砖地上铺开一层泠泠的霜色。

程映鸯拥着锦被,睁着眼看帐顶暗绣的缠枝莲纹,只觉得那蜿蜒的曲线晃得人心神不宁。

已是第几个夜晚了,自傅承越奉旨平乱,这漫漫长夜便陡然被拉得冗长,连更漏滴答声都显得格外迟滞。

白日里,她尚能端着得体的笑容,与人言笑,处理庶务,将那份牵挂压在心底,心想他们是盟友,是各取所需的合作伙伴,蒙混过关。

可一旦夜色四合,万籁俱寂,那点被理智禁锢的心思便如挣脱牢笼的兽,在她心间左冲右突,撕扯出细密绵长的疼。

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温热气息,那是他临行前一日与她缠绵留下的。

程映鸯翻了个身,面朝着窗户,月光如水,浸透纱帘,将她白皙的面容也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银边。

傅承越在燕城可还安好?营帐是否暖和?饮食可还习惯?面对晋王十万虎狼之师,他麾下仅三万人马……

思绪至此,心口便是一阵窒闷。

她索性坐起身,赤足踏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推开菱花格扇,夜风裹挟着庭院中青松气息拂面而来,稍稍驱散了胸中的郁结。

一弯残月孤零零地悬着,周围几粒疏星黯淡无光,那月光清清冷冷,照得见庭院中的假山石影,照得见廊下寂寞的灯笼,却照不见千里之外的燕城,照不见那人的身影。

“傅承越……”她低声自语,声音带着夜露般的凉意,散在风里。

临行前他一身玄色劲装,跨坐于骏马之上,身姿挺拔如松,晨光熹微中,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似有千言万语。

“家中诸事,有劳夫人。”她当时是如何回应的?似乎是微微颔首,端着一派云淡风轻:“夫君珍重,定然能凯旋而归。”

傅承越倾身过来,吻了吻她的唇角,蜻蜓点水一般,却让她心悸。

远处传来隐约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程映鸯依旧了无睡意,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上冰凉的雕花,那轮廓仿佛也成了他侧脸的线条,凌厉而清晰。

她不知道,也想不明白,只觉这份思念,如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渗透,待到察觉时,已深入骨髓,连呼吸都带着微涩的疼。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她才朦胧睡去,却睡得极浅,梦中尽是金戈铁马,黄沙漫卷,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千军万马中冲杀,血染征袍。

翌日一早,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正对镜梳妆,试图用脂粉掩去彻夜未眠的痕迹,奉珠却脚步匆匆地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着急:“夫人,宫里有消息来了!是陛下身边的王公公亲自来的!”

程映鸯执眉笔的手一顿,心猛地提了起来,是捷报,还是……

她强自镇定,仓促的梳好妆容,快步来到前厅,王公公满面笑容,见了她,先行了礼,声音尖细却透着喜庆。

“给护国公夫人道喜了!国公爷在燕城首战告捷,以三万精兵大破晋王十万叛军,扬我天朝国威!陛下闻之,龙心大悦啊!”

刹那间,高悬了数日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落处,重重地坠回原处,带来的却不是安稳,而是一种近乎虚脱的轻松。

她袖中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冰凉,面上却还得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陛下洪福,天佑我朝,实乃社稷之福。”

王公公笑眯眯地打量着她,忽而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夫人,陛下念及昭明县主正在燕城,想必夫人也挂念母亲,如今燕城之围已解,有国公爷坐镇,晋王便越不过燕城,夫人若有意前往探望,陛下可特许一行。”

是了,母亲到了燕城,她们母女也已经快一年没见面了,这原本是个顺理成章的理由。

程映鸯的心猛地跳快了几拍,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在胸腔里涌动,去看看他是否安好,亲眼确认他无恙,去见见他。

她抬眸,望向厅外,晨曦穿透云层,洒下金色的光缕,院中花木上的露珠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那困扰她多日的阴霾,似乎被这捷报和这突如其来的圣旨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微哽,对王公公展露一个从容笑容,声音温婉。

“有劳公公回禀陛下,妾室确实心系母亲与国公爷,愿往燕城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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