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人群。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踏出同一个节奏,匆匆而过的人群推搡着她,目不斜视地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同一个方向。
她追上去,拉住一个人的衣袖。他被拉扯着转过身面对着她。这个人很高,明明站得很近,却只剩下一片淡淡的影子。她又凑近了一步,试图看清楚一些——
模糊不清的脸上突然幻化出陆山的脸。
脚步声停下了。
符羽的心跳声骤然炸响。她抬起头,密密麻麻的人群面对着她,无数张脸包围着她,模糊的五官渐渐清晰——
无数个陆山沉默着淹没了她。
“啊!”符羽猛地睁开眼,手指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小乌鸦,你啄的可真狠。”她举着流血的手指不由后怕。玄鸟“嘎——”地叫了一声,不满地扇了扇翅膀,“你小心点吧,差一点就醒不过来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能治好我吗?”黎落落被捆着坐在地上,仰起头急切地问道。
“我——”符羽脚下有些不稳,正欲解释,却被陆山拦住了。“有些事情既然无法阻止,就不要连累旁人。”他举起剑,稳稳地对着黎落落,语气低沉而决绝。“如果你不敢面对自己的结局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陆山!”符羽连忙喊住了他,“你先把剑放下,放下。”她扯着陆山的手臂,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好像突然见到了另一个陆山,幻境里的陆山,眼神平静漠然,只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任何人的性命。
黎落落抬起眼,“姓陆……”她皱起眉思索了片刻,嗤笑了一声,没有一点自己正被剑指着的自觉,“你是陆家那个叛徒的剑奴。”她转开眼,失了兴致,自顾自地向符羽解释道:“我并非承受不了供奉,只是灵力受阻而已。有人和我说,你一定可以帮我的——”
话音未落,她突然眼前一黑,身子软绵绵地向后倒去。陆山举着手里的剑鞘,“关于剑奴的一切你都可以问我,身受供奉之人,也许并不是你能救的。”
“那你也不用直接把她打昏吧。”符羽惊讶地瞪着他,“这再怎么说也是黎家的少主呢。”
“你心太软,我怕你下不去手。”陆山低头看着地上躺着的人,或许还是直接处理掉这个人吧,更简单些。
符羽挡在中间,轻轻推着他后退几步。“我刚才感受到的灵力,不是一个整体,而是,像无数不同的灵力拼接在一起。可是,可是这可能吗?”
陆山抿了抿唇,声音沉稳,好像只是在描述一个旁人的故事,“世家驯养的剑奴众多,靠剑奴献出的灵力支撑自身的修炼。凭你的能力,能感知到不同的灵力来源,也并不奇怪。”
此刻仔细想来,符羽突然觉得这个方法有点耳熟,“我曾经看过那种,可以凝聚自身灵气的阵法……可那阵法并不能将灵气渡给旁人啊。”
“那原本便是世家中不外传的秘术。”陆山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只有立下心誓,彻底忠诚于对方,才能将灵气献给那个人。”
“那岂不是,世家永远都是世家了。”符羽喃喃说道。靠着自家传承的势力,将无数人的命运收为己用,借此继续稳固自己的势力,如此循环往复。
陆山沉默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才点了点头。
符羽看着他身上的锁链刺青,还是忍不住问道:“那,那你呢?”
陆山顿了顿,面上闪过一丝挣扎,却依然语气平静,仿佛故事里并没有自己,“陆家从前有位少主,天姿卓绝,不肯用这个法子,宁愿离开家族,入了天寻宗。而我,只不过是随他离开的剑奴之一。”
符羽怔怔地看着他,她总觉得这中间缺了什么,她在宗门那几年,虽然不曾见过师尊,可她从未觉得陆山……像个奴隶。
“那他为什么……不肯用这种方法?”
“靠着供奉而来的灵力,虽然能增长修为,却终究不稳。就像承不住太多重量的台基,上面的楼宇终有一日会坍塌。”他的目光游移着掠过符羽,空洞洞地落在石壁一角,仿佛凝望着遥远的过去。
陆山记得,那时的师尊也曾意气风发,带着无知无觉、从不知外面天地为何物的自己。一行人立在山巅之上,看着面前重重山峦。他挥挥手,轻飘飘地拂去了世代延绵的沉重枷锁,声音清越,“供奉?我才不屑于依靠那些虚妄的东西。”
他望向远方的眼神里闪着光,“我会走出一条,自己的道。”
那时的陆山抬头看着他的背影,以为自己迎来了新的命运。
“我不觉得黎落落的灵力有坍塌反噬的迹象,反而她的灵力现在过于低微,似乎有些奇怪。”身旁的声音将他从翻涌的情绪里拉出来,“你有经验,我们一起想想,到时候我分一成给你。”
她毫不在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伸出手指轻点着他颈间的锁链刺青,好像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刺青而已,好像那些过去都只是过去。陆山忍不住在心底轻笑——她果然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符羽收回手,继续苦恼地排查着原因,“剑奴献上的灵力会有问题吗?”,她突然问道。
“不会。心誓之下是绝对的忠诚。”他背上的旧伤灼烧一样疼起来。
“那如果有人在供奉上做了手脚呢。”符羽走近那座高塔,抚摸着每一块砖石,忍不住想起陆山递给她的那两颗茧。
她依次敲击着沉重的石块,突然顿住了。这一块,是空的。
符羽释放出灵力,仔细感受着,石块破碎,满手的沙尘扑簌簌落下,卷着深厚的灵力逸散在风中。
“是这里!”符羽睁开眼。延伸出异者的力量,将飞散的石块沙砾包裹起来——
“现在也只能先勉强维持着了。”符羽撤回自己的力量,脚下一软,跪倒在石窟里。
“还撑得住吗?”陆山连忙将她扶到一旁坐下,颈上的刺青已经消褪了。
符羽半个身子都倚着他,脸上突然一热,她总是忍不住想起陆山手里的两颗茧,想起精纯的灵力涌入灵脉,想起陆山说……只有立下心誓,才能将灵力献给对方……她靠在他耳边,终于问道:“那你之前给我的茧,又是怎么弄的啊?”
陆山直起身,淡淡地说:“秘境中的阵法能随意化用旁人的灵力,我记下了那个阵法,将它和茧结合在一起。想来是黎家有人研究出了这样的阵法,修为大涨,因此开始觊觎这个少主的位子了。”
符羽只觉得脸上更烫了,自己之前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会觉得他是给自己立了心誓……她都不知道心誓究竟是什么!
玄鸟突然飞了进来,低低地鸣叫着:“外面的声音不对,有人在向着这个方向找过来。”
符羽甩甩头,抛下脑子里那一霎那的妄想,“你说……那些人是抓你的,还是抓她的啊。”
说着,她一把抓住黎落落,摇晃着试图唤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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