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私心在作祟。
“微微，即使那个人是我，也不可以。”
比起私心，凌澈好像更希望她走到正确的路上去。
凌澈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正确的归途。
沈见微却不这样觉得。
昏暗路灯下，沈见微朝前一步，她矮凌澈一个头，只能仰头张望他。
“凌澈，如果我说，我觉得可以呢？”
沈见微对凌澈深信不疑，凌澈教她的那些提防别人的道理，在他面前不作数。
她是在说，他不是别人。
凌澈低头看着眼里映着光的沈见微，他不知道这份无条件的信任是好还是不好。
“很晚了，快回去吧。”
沈见微回到家里打开吊灯，灯光不仅照亮了屋子，也让在楼下车里的凌澈知道沈见微的动态。她往下望去，凌澈的车停了好一会儿才开走。
再次站在这扇窗前，她看到灯火通明依旧繁华的京城，她重新审视着自己，审视着这个世界运行的法则。
半月以来持续紧绷的弦终于松懈，沈见微跌进床榻，很难得的在璟云府睡了个好觉。
凌晨的璟云府，没有如西山别墅一般如梦似幻的月色，有的只是闪烁的霓虹。就好像这两个地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沈见微和凌澈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里。
但今晚，沈见微好像窥探到一点凌澈世界的边沿。
她沉沉的睡着，做了一个羞耻的梦。
在梦里，凌澈那张放大的俊脸就在她面前，她俯身过去吻上了他的唇。那是一种很奇妙的触感，柔软的，清凉的，与她纠缠在一起。
凌澈温柔的回吻她，他亲昵的叫她的名字，语气缱绻的说，他爱她。他身上清新冷冽的想起和沐浴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钻入沈见微的鼻腔，闻起来比之前少了疏冷，多了点温暖。
沈见微好喜欢这个味道，她想再凑近凌澈一些，她想和凌澈融在一起。凌澈的怀抱柔软温厚，让沈见微离不开。
梦中的画面渐渐模糊，梦里的凌澈仍温柔的抱着她。
直到清晨的阳光照进房间，手机的闹铃将沈见微叫醒，她才发觉自己在做梦。
朦朦胧胧的暧昧散去，回到现实中的那一刻，沈见微生出一种失落的情绪，好像在遗憾，为什么这只是梦。
等思绪稍微清醒过来，她明白自己做了个什么梦之后，又将头埋进被子里，觉得好羞耻。
她怎么能做这样的梦？她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还好，这只是梦。
在被子里躲够了，她又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也没管，咬着唇似乎在回想梦里的细节，回想凌澈身上的气味，和他身体的触感。
凌澈身材很好，沈见微记得的，她看过，也感受过，她有点喜欢凌澈抱她的那种感觉，很温暖，很有安全感。
想到这里，她又痴笑起来，捂着通红的脸，一下又倒在床上。
沈见微与无数少女怀春的表现一样。
也是这时，沈见微无比确认的，她喜欢凌澈，很喜欢，非常喜欢。不再是那种带着瞻仰和崇拜的爱慕之情，她对凌澈生出了男女之情的喜欢。
简单来说，她渴望与凌澈接触，身体的接触，心理的接触，在身体激素的作用下，她想和凌澈在一起。
如果，她真的能够和凌澈在一起。
凌澈在半夜开车回西山后失眠了。
池子里的红鲤还在游，他想起沈见微今晚的样子，她就这么朝他俯身而来，用亮盈盈的眼光看他，说着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她懵懵懂懂的，说他很厉害。
凌澈没觉得自己有多好多厉害，他知道他是仰仗家族权势成为天凌的掌权人，他也在承受着“凌”这个姓氏给他带来的光荣和苦难，努力去承担着他该承担的东西。
他觉得，换做别人来也没什么两样。
可沈见微说，能力是自己的。凌澈之所以成为现在的凌澈，是他自己的本事。
她在透过他的身世家族，去看他本身的样子。
凌澈自己都快不知道，他本身是什么样子，他被人推着，莫名就成了今天的样子。
后半夜，他还是睡不着，在手机上和郑成交代仁安的事。天蒙蒙亮时，他才眠了一会儿。
郑成大早上起来看见老板的信息，立刻就着手去办给仁安注资的事。坦白讲，郑成有些意外凌澈这么快就决定投资仁安，不过昨晚才知道仁安的事，直接跳过了一系列流程，连风险评估都没做，凌澈就轻飘飘的砸了几十亿进去。
凌澈如此重视这位沈小姐的事，作为得力助手的郑成自然听老板的吩咐，也重视起来。
只是时间上不赶巧，遇上周末，很多审批都办不了。
“真是抱歉了沈小姐，周末假期耽搁，很多流程现在没法办。不如等周一上班，我把合同盖好章让人给您送过去？”
郑成对沈见微的态度恭敬，让沈见微受宠若惊。他是凌澈身边唯一一位特助，很多时候他的行为代表的是凌澈的态度，能叫他这么上心这么恭敬对待的客人，京城里数不出几位。
“沈小姐要是着急，我还是现在把人叫过来把事办了，免得误了您的事。”
沈见微对郑成的周到感到惶恐：“本来让你跑一趟就很麻烦，哪里能继续麻烦你们，到时候我叫人过来取就好了。”
“沈小姐客气了，我这个位置没什么周末不周末的，既然是凌先生的吩咐，我肯定要给您办妥帖。麻烦您派人过来处理，被凌先生知道了会怪我办事不力，沈小姐就不要推脱了。”
不愧是能在凌澈身边待的人，办事仔细又周到，末了亲自将沈见微送出去。
“沈小姐，您要去哪里？”
沈见微不想再继续劳烦，叫郑成留步，可郑成执意叫司机送她。
“这是凌先生的吩咐，还是让我送沈小姐一程吧。”
沈见微疑惑，凌澈连这种小事都交代了吗？
郑成想凌澈说的要周到的对待沈小姐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这也算是凌澈的吩咐。
“那劳烦郑助理替我向凌先生说声谢。”
郑成应下，替沈见微关上车门。
一月之期到的那天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正好是周一。阴沉了好几日的天色晴起来，好像在提前替沈见微庆祝。
沈见微早早的出现在仁安的会议室，坐在了首座——这个位置以前一直被姚康盛霸占着。
仁安制药是沈清润建立起来的，姚康盛根本没有资格坐在这里。从前沈见微年纪小，没有抗争的筹码，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有了些底气。
姚康盛和其他董事一起进来，看见沈见微坐的位置，脸上浮现轻微的不悦。沈见微淡淡扫了他一样，带着些轻蔑，丝毫没有要让座的意思。姚康盛不能在董事面前当场发作，吃下这个哑巴亏，坐在了下面。
这一步，让他在气场上就弱了半分。沈见微随她妈妈，理智清醒，但又多了一点凌厉的攻击性，与伪善的姚康盛比起，自带侵略性，让人无法忽视。
会议室里气流涌动，沈见微和姚康盛谁也没有要让着谁的想法，从相见的第一秒就在无声对峙着。
姚康盛装作一幅儒雅的样子，不同沈见微计较一时的位置。据他所知，截止今天早晨，沈见微还是没有解决项目的资金缺口。
前两天沈见微去西山的事姚康盛知道，但天凌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想来沈见微没让凌澈动容。
这一步，终究还是姚康盛往前了。
一个月都没能解决的问题，姚康盛不相信沈见微能在接下来两个小时的董事会里解决，该是他的终究还是他的。
“今天的董事会主要是决研究项目在仁安的去留。”姚康盛开口，他有些迫不及待。
沈见微好几次让他难堪，让他这个父亲的颜面荡然无存。既然她不识好歹，姚康盛也不必留情面，仁安被他收入囊中后，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沈见微看见姚康盛脸上那幅势在必得的兴奋样子，就猜到他此刻在想什么。可惜，她沈见微绝对不会向他低头，一想到待会儿姚康盛会出现怎样难看的脸色，沈见微就忍不住勾起唇角。
但她的表情落在旁人眼里，觉得沈大小姐像是受不了打击疯了一般，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
“一个月的期限已经到了，既然小沈总还是没能解决项目资金缺口的问题，那么按照约定，仁安制药将停止对肿瘤药物的研究项目。”
此言一出，皆是叹息。
部分董事是医学行业从业者，以行内人的角度，他们很不忍心看到任何一个项目中途泡汤。但没办法，仁安需要生存，这个项目再继续下去，仁安就岌岌可危。
“当然。我不是不信守承诺的人，答应了的事就会做到，没做到也甘心接受惩罚。”
沈见微忽然这么好说话，让姚康盛觉得不太对劲。
“但谁说我没有做到呢？”
姚康盛笑沈见微，如果她真的做到，仁安上下肯定已经传开了，哪还用得着在董事会上同他较劲。
“如果想借此拖延时间，小沈总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言而无信的名声传出去对公司形象可不好。”
有和姚康盛站一边的董事开口，语气很不屑。自沈见微进公司以来，这部分纯纯以利为先的高层可很不喜欢她，钱都投到项目里去，他们就拿不到了。
会议室里有些聒噪，也有陪仁安一路走来的老股东帮沈见微说话，觉得如果真有机会做到，拖个一两天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见微没被这些话扰乱心神，气定神闲的坐着，瞥了一眼姚康盛，不难看出他有点紧张。支持沈见微的这些董事要是真闹起来，姚康盛怕是抵挡不住。
但也不用这些董事闹起来，腕表的指针一颤一颤的走动，刚好指向九点时，会议室的门开了。
苏苏进来，说的话会议室里每个人都能听到：“沈总，凌先生来了。”
董事们惊讶着，沈见微也有一瞬愣神，他没想到凌澈会亲自来，哪怕是派郑成来也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沈总久等。”凌澈走到沈见微面前，郑成这次没来，另一个助理递上签好字的合同：“我的下属办事不力，希望没有耽误沈总。”
沈见微听见这句正经的“沈总”，耳尖都被烫红。
“天凌的资金七天之内会到账，我很高兴能和沈总合作。”
苏苏摊开合同，沈见微麻溜的签了字盖了章，握上了凌澈伸出的手。
这意思，在场不会有人不明白。
“凌先生怎么亲自送合同来？”
沈见微没记错的话，昨天郑成说这会儿凌澈应该在天凌的晨会上，准备出发去北美。怎么突然改了行程。
“作为Elite的股东，天凌重视和仁安的合作。”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连姚康盛那么会演戏的人都装不住镇定的样子，脸色黑得像锅底。
沈见微却笑着。
“沈总要是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或者我的助理。”
“沈总，来日再见。”
凌澈留下这句话就走了，将沈见微的戏台还给沈见微。
姚康盛像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脸都快肿了。白纸黑字的合同被沈见微拿在手上，他抵赖不得，只能愿赌服输。
这一步，不仅是沈见微进了，姚康盛连退路也没有。
凌澈刚才的话意思很明白，他与沈见微有交情，看在沈见微的面子上才肯有这次的投资。只有沈见微找他有用，仁安没这个面子，姚康盛更没这个面子。
凌澈维护着沈见微，谁敢轻易说什么不是。
打脸爽文的戏码看得人畅快。
“现在，还要停止这个项目的研发吗？”
沈见微以一幅胜利者的姿态站在主位，一点都没有一个月前的慌张。她心平气和的等着，等着这份合同送过来，等着姚康盛毫无还手之力的退场。
没人敢点头，没人敢说是。
沈见微笑着坐下，“既然这件事已经没有异议，那就进行下一项的表决吧。”
姚康盛有些懵，他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表决。
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作为仁安第一大股东，我提请董事会重新选任执行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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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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