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饼很快便上了桌。
这家铺子蒸饼的是柔软又蓬松的。
人一旦嘴里有了好吃的,很容易便会顾不上说话,但崔晓却总要在咽下去与咬下一口之间的片段空隙中,抽出来那么一点时间来。
李惟清从来都将食不言贯彻到底,所以他只能与花伊说说话。
“花伊,要不要与我们一同去清烨山庄?”崔晓嚼着蒸饼,口齿含糊,“反正过几日便是人家的婚宴,定是少不得好吃的,你也刚巧去看看钟鱼,好不好?”
“我看钟鱼做什么?”花伊显得十分奇怪。她与崔晓以前饭时便经常斗嘴说话,已经说惯了,一点儿也不讲究形象,张口就说,“噢——你不会是临到这里,只差再翻过那么一座山头的路程,却怕了吧?”
崔晓的确有些心里打鼓。
削万头已经从鬼市出来,谁也不知道他的踪迹。万一中途遇上,崔晓完全没有信心能带着李惟清毫发无损地逃掉。
崔晓嘴巴一抿,嘴硬道:“……没怕,我怕什么?难道我们不是恰好同路吗?”
花伊不太乐意搭理他,就道:“行、行,没怕没怕。但崔少侠,我早同你师父说好在清水镇等他,你还是自个儿带你师兄去清烨山庄吧。”
崔晓觉得他师父应该在清烨山庄,花伊觉得桓温佘就在清水镇上。
崔晓悻悻地啃完了手里的蒸饼。
他的嘴完全空闲出来,探头探脑了一会,又问:“哎,说起来,你的琵琶呢,去哪儿了?”
琵琶女花伊可不是该拿着琵琶,可花伊挑高了眉头,认认真真地瞅了两眼崔晓,几乎以为他傻了。
崔晓在说出口的一瞬便意识到了不对,花伊脸上可还有张瑶的易容没卸,哪能拿着标志性的琵琶。但他嘴实在太快,要收已是来不及,只得讪讪地摸了摸脑袋,又道:“好吧,其实我是想问,我师父许诺了你些什么,但你肯定不会坦白说实话。你跟师父,做什么事从来都要瞒着我。”
“我是不会告诉你。”花伊看着他,“但不是因为非要瞒你,崔晓,只是你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我知道,师父的武功再加十个我也赶不上,所以先前我并未直接去蒲州找你们。但如果只是你,我觉得我还算能帮上忙。”崔晓认真道。
“你先前不是觉得自己日日苦练,武功已经很高了?”花伊微笑起来,“崔晓,你什么时候有的自知之明?”
周遭此时已没剩几个人,镇上居民大多只买完边走边吃,毕竟时间已经不早,还有一天的活计等着人干,哪有工夫像他们这般,闲的没事坐在铺子有说有唠。
李惟清已将他那份食物吃完,提议道:“崔师弟,你要去看看张棋吗?只是不知道他何时会醒。不如正好,一会去见他一面,看看他伤势如何,随后再去清烨山庄。”
李惟清中断了崔晓花伊似乎无休止地斗嘴。
花伊与他们师兄弟二人,就在这铺子分道扬镳。
崔晓的剑已经又拿布缠上,拿在手里。他浑然不觉拿布裹起的剑依旧足够显眼,边走边问李惟清:“师兄,你怎样看乌刃?”
“你指什么?”李惟清反问。
“他是百馨坊的杀手,可却将张棋从鬼市暗道中带了出来。”崔晓说道,“先前在青桥镇上,又一人挡住古巧张瑶,让我们带着钟鱼先走。”
李惟清摇头:“我们不清楚原委,或许百馨坊这次行事的目的并非杀人。这几日我们所见,你、我、花伊、殷洁、殷老丈,不都是见了百馨坊又未死的人?”
这话很有道理,崔晓点点头,再次问道:“那我们还要瞒着张老板殷洁姑娘的事吗?这样的话,张老板就仍要漫无尽头地找下去……”
正当此时,忽然有一声暴喝从他们身后传出,底气十足,却串着滑稽调子,十分婉转地破了音:“诶呦!杀人啦!放火啦!”
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一衣衫破旧的乞丐正自他们身后奔来,他手上捉着一只鸡,那只鸡被提住了翅膀,嘴没被捆上,就半点也不消停。
这本就足够热闹的一人一鸡后面还跟了一个微胖妇女,她正喊着:“小贼!捉那小贼!别让他跑了!”
乞丐腿脚利索,喊声中气十足,跑得也快,不像是久不饱腹的人。妇女看着也属实彪悍——在手里攥了一柄老旧菜刀,正拿在手中挥舞,状似无意地挥手一扔,恰正将刀投掷于崔晓身侧,竖直地插在地上。
乞丐下一步就要踢到刀上,任谁看都像是就要跌倒,但他竟只一踉跄,没被绊倒,扭头瞧见崔晓手上以布裹住的剑,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抢。
这还能让他摸着?崔晓手一收,连块布条也没让这人碰着,乞丐忙又伸手,油腔滑调:“诶呦喂,这位少侠,何必这么小气。”
崔晓挑眉,懒得理他,伸脚一拌,这次可的确是让这人扑倒在了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个马大趴。
这时,微胖的妇女也终于追了上来,显然是在气头上,提着鸡拔起菜刀就走,连声道谢都忘了说。
这条路偏僻,人少,周遭人也大都有自己事情要做,没什么人围观,倒是清净。
崔晓也不在意这点事情,蹲了下去,问乞丐:“你偷别人家鸡做什么?”
这乞丐年龄不算小,一张脸上既有刚沾上的灰土,又有因跑动而淌下的汗珠,已经和了泥。他闻言睁开方才摔下时闭上的双眼,眼珠子一转,拿捏了浮夸的腔调:“诶呦!那只鸡与我陪伴多年了,那只老母鸡啊,那可是……”
“可那是只公鸡。”李惟清不由得打断了他的话语,面色颇为无奈。
乞丐连声道:“口误、口误!两位少侠,且稍等会儿,让我再想想……”
崔晓仔细瞧了这乞丐几眼,感觉他并不像是饿得急了,便站起身来,与李惟清道:“师兄,还是先去找张棋吧。”
李惟清颔首:“行。”
“张棋?”谁知这乞丐趴在地上,闻声惊奇道,“两位朋友,稍等!你们是镇外来的人,怎么认识张棋那小子?”
乞丐不知道在清水镇待了多久,认出他们是镇外之人无可厚非,可后半句话,却有些奇怪。
“怎么不能认识?”崔晓就问。
那乞丐的眼珠又嘀哩咕噜地在眼眶里转了一整圈,打眼一看就知道他在琢磨坏主意。
他嘿嘿笑道:“二位肯定刚认识他不久,想不想了解一下这小子过往?”
“我们为何要了解他的过往?”李惟清觉得有趣,顺着话头向下说道。
“因为你们是江湖人,江湖人到我们这种镇子找人,多半是因为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是受人所托。二位一看就不像什么邪魔外道,不像是要去杀张棋,难道会不想了解一下他吗?”
乞丐嘿嘿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给我整只烧鸡,我就告诉你们张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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