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晓的办法是:问出那柄短刀具体的样子,然后点了李闻云的睡穴,让阿秋带她先走,倘若有岔路便沿途留下记号,等他找到东西后再赶过去。
李闻云纵使想得再多,也只是个小孩子,她不知道点穴,也没想到崔晓会忽然出手。
阿秋对此不大赞同,但也并未多说——比起他们一起在此处耗着,或者放任一个没有内力的小孩子独自待着,这显然已经是个不错的方法。走前,阿秋停顿住脚步,沉默了一会,方才展颜笑道:“好,崔晓,这是值得一赌的事情——我赌你能找到东西出来。”
根据李闻云的描述,这柄刀该是很好找的,因为佳贝柯一辉的女儿十分喜欢这把短刀,将它收在枕下。况且它也有十分显著的特征——那是一把玉石做的刀。
崔晓推开了石门。
他刚一推,石门后便倒下了几具湍族人的尸体,他们身上都瞧不出什么异样,因为银针已经没入他们的尸身,倘若不用手指细摸,是决计瞧不见的。这些人的死状相同,皆是面带惊骇,像是一瞬便已失了意识,崔晓便想,这该是涂了见血封喉的烈性毒药。
先前无人知晓暗器究竟是如何发出的,此刻崔晓打开石门时便缓而慢,可尸体依然立时倒于地面。崔晓当即神情一凛,侧身而避,果然飞针射出,一下打在石壁之上,力道极大,竟将针头嵌入。
倘若当真放任李闻云自己去找,怕是她刚一进门,便已着道。
他于这个角度打量地上尸体,便见尸体之上似有细线——花伊的武器便是细丝,他跟花伊相熟已久,对于这些东西总是更熟悉些的。细线似已软下,他便拿剑鞘勾过,勾至半途却感似有它物所连,轻拉不动。
崔晓便明悟,这大抵是触动毒针的机关,极细的丝线离地面很近,只要进门之人步伐不能轻至踏雪无痕,就定然会将之触发。但此刻丝线软下,便说明机构已然松懈,装置里已无暗器。他们先前猜错了,这些竟然的确是近处触发式的机关,而非是有人在远处操控。
将细线用力一扯,稍待片刻,石室没有无他异响,他才探头,目光首先一扫地面——很好,再无其他隐蔽丝线。
他踏入石室之内。
石室内部有两只石床,一左一右摆着,其上铺有软厚被褥,左侧的稍大,右侧的稍小。崔晓并不知道佳贝柯一辉的女儿年岁多大,稍稍思量,还是先向小些的床而去。
一张桌子是摆在两张床之间的,崔晓经过时便得以看到其上摆放的诸多饰品。桌子上有一只木盒,盒中正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想是其中正有机构空响活动。
这该是先前射出毒针的机关,木盒整个扁平,朝向门的一面有许多细小孔洞,又在正中有一稍大圆洞。
崔晓便稍稍细想,他方才打量尸体时并未见到相对较大的毒针,料想这之中可能仍有压箱底的招数,便撑桌一跃,跃至木盒之后,以剑鞘轻推,果然感到似是有东西正牵扯着木盒。
他一用力,木盒果然离桌。只听盒子发出一声怪响,竟好像给弩上弦的声音,随之一道黑影射出,直击地面石砖,却并未嵌入其中,而是又从下至上弹了开去!
石壁顿时连响数下,待五声过后,一根针才一下钉进石桌之上的一层厚厚锦布之中。
崔晓已冒冷汗,手已扶在剑柄之上,心中暗道自己还是太过鲁莽。
这一针也已然发出,木盒底下连着的丝线便已断开,只剩一小截仍连着尾端。这件机关上只连了这么一根长线,自木盒尾端连至石桌内,又延伸至门口。
崔晓将之拿起,这木盒盖子微微一动,原来竟是将盒内机关尽数用完后才能打开。
木盒中当然不是他要找的李闻云的玉刀,而是半枚玉佩。
玉佩只有半枚,像是已在盒中放了许久,约有手掌长,边沿有些锋利,其上刻字也只剩半个,崔晓认不太出,但尚能知道这是个汉字。
崔晓本不想动这东西,可他转念一想,这地道说不准就要被雨水所淹,这些东西放于其中也不知能否完好无损。放于这样的木盒之中,该是十分珍视的,不知失主是否还在寻它,他将其带出,没准还能够物归原主呢?
于是他将玉佩拿起,将木盒又放回桌上,仍是向小些的床走去。
刚迈开两步,他又停了下来。
崔晓昂头看去,虽看不清其上究竟有何东西,但他隐隐觉得,有几点寒芒入眼。便再回撤几步,他围着桌子绕了一圈,视线在石室之内来回游移,一脚踏出,却还是踩在了一块松动的石砖之上。
崔晓忙一后撤,几柄利刃从上而下刺来,但并非向他而去。
他惊奇地看着小床上的被褥被从上至下扎了个对穿,一时开始疑惑,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佳贝柯一家脑子是不是有些毛病?
虽是如此,他仍将小床从上至下找了个彻底,却没寻到那柄短刀。
他将视线投向另一张床。
被褥中藏些东西并不稀奇,可如果其中藏的是两具尸体,那么就有些骇人听闻了。
那床上被褥显得厚重,竟是因为被褥里横躺两具无头尸体。虽然是无头尸体,但根据衣着身形,还是能辨出是两个女人。这两个女人看皮肤状态,是一位稍老一位稍年轻,可尸体身长却相差无几,年轻的比老的还要长出一点。
并且,这是两具尚且新鲜的尸体。
两具尸体已没了头颅,当然也没法枕着枕头,崔晓将枕头掀起,却什么也没见到。他稍稍犹豫,轻轻道一声失礼,便先翻了瞧起来较为年轻的尸体,可那尸体身上什么也没有。崔晓又去碰另一具尸体,只在其身上摸取到半枚橄榄绿色的牌子,猜想或许也是玉佩——倘若他看得懂湍族的文字,就能知道,其上刻着的是尾琦二字。
奇了。他还有空腹诽,莫非现在做玉佩的,都喜欢半块半块雕?崔晓如此想着,将其揣兜,视线忽地瞥向床沿,登时顿住。
这床沿有一块些微凸出,在昏暗的火光下着实难以注意。他将褥子掀起,发现这又是一只木盒。
他一点都不想对木盒产生什么心理阴影。
好在这只木盒仅是寻常盒子,其中仅有一柄短刀。这刀只观外表没什么独特之处,但将其从雪白外鞘中抽出,才能发觉,这是一把整个由玉石铸就的刀。
崔晓将刀取出,与玉佩一并收在怀里,便转身出了石室。
这时,雨水已经沿铜管成流流下,他不可避免的被打湿衣物,脚下也已有一层积水。崔晓叹一口气,担心着不知阿秋与李闻云已经走到何处,找没找到出口。
李闻云被点穴睡去,竟做了一个梦。
她知道这是在梦中。因为她见到了自家完好的房子,还有院中两只大鹅,连邻村的大黄狗也在。她骑在大黄狗的身上,两只手捉着狗的毛,狗是脾气好的,载着她在院中走来走去。
空气清冷,好像有毛茸茸的东西戳着她的面颊,她转头一瞧,是裘衣的毛领,再低头看看,院中已满是积雪,她自己正穿了层厚厚冬装。
大黄狗不怕冷,它从小在北方长大,如果不是顾及身上还有个小不点,早就该扑进雪堆打滚了。它动动鼻子,张嘴打了个哈欠,被李闻云一拍后颈,扭头轻轻蹭了蹭李闻云的手。
两只大鹅是她家养的,入冬之前已经喂得膘肥体胖,又被她调皮地在脖上系了两只小斗篷。
李闻云从大黄狗身上翻下来,又拍拍大黄狗的头,大黄狗便撒开爪子一头扎进了雪堆。雪该是她白日里与她父亲一起扫的,堆在院墙边,厚厚的一层,踩上去是绵软的,下面还没有结冰。
她也跳了上去,双脚踩入雪里,一下子陷进半个身子。李闻云还不够重,她又在原地跳了两下,这才把雪压实。大黄狗已经抖着身子在甩身上的雪,李闻云在一旁被甩了一身,落在皮肤上的雪被她再一摸,便很快化了,抹了一手的水痕下来。
李闻云向前一倒,啪的一下整个人落在雪里,她不害怕,这雪是她与她父亲一起扫的,当然就知道雪里没有硬物。她趴在雪里,侧过头,闭着眼睛,感觉丝丝缕缕的凉意透过衣服抵达身上,十分舒爽。
不多时,她感到有**的温热东西蹭着她的面颊,便知是大黄狗见她半晌都无动静,就来舔她。李闻云顺着大致位置摸过去,果然摸到了毛茸茸的皮毛,她睁开一只眼睛,恰好看见大黄狗也趴了下来。
狗的身躯暖烘烘的,她人还太小,一只手臂只能半圈着大黄狗。抬眼向天上看去,正是白茫茫一片,很快有雪花落下,挨在脸上,化作湿凉一片。
她向院子里看去,灶房里正有阵阵香味传出,柴火噼啪地作响,李闻云待在院子里好像也能听见,暖意更是化作阵阵白气,顺着窗户悄悄溜来。
两只白鹅挤在屋檐之下,探着脖子向窗户使劲,李闻云系上的小斗篷老早被它们抖落在地。
它们被养得很好,也是雪白的,远远看着就像两团雪也闻见了饭菜香气,要争相攀上窗户。
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啼笑皆非。
李闻云忽然觉得,可能先前经历的才是梦境,这院子既没有破落不堪,也没有后来趁火打劫的许多人。或许,只是她太困了,才趴在大黄狗的身上,做了一个不大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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