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火把的光芒不足以将整个暗道照亮,崔晓拿着火把推着车舆走在前面,阿秋抱着李闻云跟在后面。
李闻云本是想自己走的,可这木板平日里没有好好维护,已经软烂不堪,她每走几步就要踉跄两下,还不如叫人抱着更能少些麻烦。
他们的脚步声都很轻,但这暗道比石室或先前地道要狭小太多,声音只幽幽荡在一小片地方,依然能被听的很清楚。
气氛有些古怪,这暗道顶挖得低,车舆又堵在前头,平白给人填上几分压抑。崔晓本该开口说话随便找个话题调剂气氛,可他们尚不知晓这暗道究竟有无危险,所以都各自提高着警惕,没人开口。
崔晓想着这件事情,脚步便愈来愈轻,愈来愈快,只恨不得干脆直接在暗道顶端挖一个洞,带着阿秋与李闻云爬出去算了。
阿秋显然与他想到了一起去,因为她每走几步,就忍不住打量头顶,也忍不住总向前看去。
这暗道他们刚走没多久,却觉得像是已经走了比在地道中还要久的时间,幽深阴暗的环境让他们不由得加快脚步,也越来越按捺不住浮躁。
在暗处的人,等的就是这份浮躁。
他利用自己矮小的身形,躲藏在黑暗之中,又屏住呼吸,藏在暗道尽头,就是在等待已无耐心的人从此处走出。他们看见暗道尽头的一刹那,必然会忽然松懈,这就是他等待的机会。
这人当然姓佳贝柯。
他是佳贝柯一辉的二儿子,今晨与他三弟外出至清水镇,回来时却不见了他三弟,他在约定好会合的地点一直等到天黑,这才一人回了山上。他当然不可能知道,他的三弟已被乌刃捉走,但他是有眼睛的,待他回到地道之中,先后见了许多尸体,便知一定是有人在他不在之时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况且而后地道顶端的铜管也忽然开始漏水,这也必定是有人故意破坏了机关。
他心中恼恨非常,却也知,这人既然能将佳贝柯一辉的头颅提走,他自己便不会有胜算。因而,他虽然完全不能确定“凶手”是否会从这处暗道经过,却还是将其打开,自己躲在尽头,也未尝不是因心中惧怕,抱着侥幸念头。
倘若这人或这些人不来呢?倘若他离出口足够近,万一无法力敌,又能留得青山在呢?
崔晓几人,对尽头藏着一个人这件事情全然不知。
崔晓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他们举着火把,在黑暗中本就足够显眼,多出些声音当然也是没什么差别的。
“阿秋,还是说些话吧。”他说。
“怎么,你怕黑?该多拿些火把的。”阿秋说道,“这暗道该是后来建的,与地道大不相同。…….说来,我实在没想到,地道中竟还有这么帮人。”
“你与萧九华认识得久吗?”崔晓道。
阿秋稍微想了想,说:“久吧,也不久,与他不经常见面。江湖人总到处乱跑,他也是因总去清烨山庄,因而才总上紫金山来。”
崔晓道:“清烨山庄……我还未去过清烨山庄,清烨山庄的庄主果然是个热情好客的人吗?”
阿秋道:“热不热情不知道,毕竟我也未曾亲身去过。好客是当真好客,经过清水镇、紫金山的江湖人,一准儿是往清烨山庄去的,通常也都成群结队。都不必使劲记那些大日子,只要瞧着这段时间是否有许多人经过,就能够知道定是清烨山庄又办宴席了。”
“没错。这些人有时会带着许多礼品,佳贝柯一辉从不在山上动手,所以总是瞧着便心情不舒畅。”李闻云也说道,“佳贝柯一辉这个人,看见别人有他没有的贵重东西就妒恼,所以那些时候他总是心情不好。”
她提起佳贝柯一辉,一点也不停顿,丝毫不像是对此有任何不好情绪。阿秋忍不住道:“小闻云……”
李闻云实在是聪明,知道她想说些什么,便抢先道:“就算多提,佳贝柯一辉也不可能活过来让我再杀一次,所以总归是差不太多的。”
崔晓把话题拽回来:“萧九华总去清烨山庄吗?为什么?”
这种问题,他平时本不会问。
“清烨山庄庄主……晏仪萧嘛,过什么日子都喜欢大操大办的,他在江湖也有名望。如此一来,各大家族门派少不得卖他个面子,总要有些人去上上门、道道喜的。”阿秋随口说道。
“咦?我总以为这是各家年长些的子弟才会办的事情,萧九华看着却像是与我差不多大。”崔晓讶异道。
“你怎么想的?我也没问过他具体岁数,但他肯定是要比你年长些的。”阿秋有些好笑地瞧着崔晓,“他虽然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声,但也入江湖入得早,闲聊时还总提起过一些已有将近十余年的江湖传闻……比如简令之类的,崔晓,他总归是比你大的。”
崔晓听见熟悉字眼,便问:“阿秋,你也相信简令能一统江湖吗?”
阿秋道:“简令?这东西近几年又被提起了?这两年江湖里可已经没什么在谈论简令的声音了,这东西听说还没人找到,谁又知道能不能统一江湖?”
崔晓道:“如果简令已经出现,是不是会引得所有人疯抢?如果当真如此,你觉得清烨山庄还算安全吗?”
“也别小看了江湖人的脑子,说有简令就去疯抢?恐怕除非有谁真能拿出一块半块来,才能让他们如此行事。”阿秋摇摇头,“简令的传闻当初就有些空穴来风,只是这个名头太过响亮,简令如果当真如传言所说,清烨山庄只能挡得了那些人一时。他们山庄本身实力也并非强横,不过是因在江湖上人脉宽广,因而才没人敢动他们。”
稍作停顿,她又道:“咦,暗道是不是快要走到头了?”
崔晓的视线被车舆挡了个严实,反而是跟在后面的阿秋能看见些东西。他听阿秋如此一说,探头看去,才发觉的确是要走到暗道尽头,脚下道路已经能明显感到坡度,不远处也正有一只合上的木门。
他们丝毫不知暗处正有一个湍族人屏息等待,崔晓推着车舆向前走着,步伐轻快起来,一如他的心情。
那人从听见有人声起,便开始屏息,直至目光能瞧见有一高壮黑影缓缓而来,他才摸上手中淬毒暗器,待那黑影至了身前,方才猛然发难,人也一并窜出!
崔晓只听几声铁器入木的声响,便猛然反应过来,将推着车舆的手撒开,拔剑而出,从车舆侧面翻身而过,同时随手将火把插在车舆之上。
这人哪儿能想到他所见的那黑影会是个车舆——怎么会有人推着车舆进入暗道?先前那火把被车舆挡住,他只看得见一道背光黑影,视为杀手锏的淬毒暗器已然插在了车舆之上,尚来不及气恼,崔晓的剑便已又至眼前。
制服这人也不过三两下,崔晓将剑点在对方咽喉,阿秋也已带着李闻云从车舆之后走出。湍族人见了李闻云,便自以为明白了事情经过,恼恨咬牙,用湍族语道:“二十二…….!”
李闻云眼中,忽然掠过一种不该出在小孩子眼中的狠厉。她十分利落地抽出崔晓找回的白玉短刀,也不接他的话,便在其惊惧的目光之下,一举割断了他的咽喉。
这时,她方才道:“他是佳贝柯一辉的二儿子,佳贝柯次。”
崔晓已经收剑入鞘,阿秋当然也未曾制止,只待李闻云将刀擦干净收回鞘中,又俯身,用衣袖将她面上喷溅到的血擦了个干净。
佳贝柯次并未立即死去。
他倒在地上,这处地势稍高,还未有水攀至,佳贝柯次从气管里发出抽气声响,却断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阿秋瞧着,稍微犯了难:“唉,这下怎么将这车舆给推出去?这样,崔晓,你再绕过去,且推着,地上这个我来处理。”
崔晓瞧了佳贝柯次两眼,又看李闻云片刻,最后看向阿秋,道:“好……将木门也先打开吧,直接将车舆推出去就是了,上面插了几只暗器,小心别被刮到。”
这是句废话,阿秋当然看得见其上插的暗器,她却也对担心很是受用,又想感叹这车舆确是无巧不成书。倘若没推这车舆一起进暗道,那些暗器涂得漆黑,又无太大声响,的确是不大好挡——当然,却也并非全挡不下。
崔晓要将车舆推出,阿秋与李闻云便尽量贴着暗道两侧,让他推得省力些。这件事情没有耗费太长时间,就算到暗道尽头时坡度已然变得很大,崔晓也没太费力,很快就将车舆推了出去。
待他出去之后,阿秋拉着李闻云的手,也从暗道之中跨出,踏进了一片月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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