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到江高有些时候了,本来想去找你,结果没找到,后来问人才知道你走了。”
她勾着鬓边落下的碎发,音色抑扬顿挫,仿佛在诉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旁边俊秀的男生则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许初弦,一时间场面变得尴尬凝滞。
“没想到昔日的沈小姐如今也落魄了,竟然在这么破的学校读书,哦……我忘了,现在应该叫你许初弦唉。”
卷发女生抿着嘴,兴致勃勃的挖苦,举止姿态跟美剧里的meangirl没什么两样。
她说的起劲,光看言语的确不算友善,但奈何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所以硬生生增添了几分搞笑的成分。
方思恩努力压制住笑意,眼睛撇向一侧,本以为一向内敛寡言的人此刻肯定被气急,却不想对方一脸淡然。
许初弦笑了笑,温声回道:“李佩玲,几个月过去了,你的口音真是一点没变,还有……你真的有够无聊的,从前动不动就喜欢找我,现在又这么着急的打招呼。”
许初弦话语一转,悠悠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少女话语温软,杀伤力却丝毫不小。
此话一出,除了李佩玲所有人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佩玲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有人嘲笑她的口音,每次谈及,都不可避免会联想到自己不算光彩的出生。
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很不好看。
……
离亭子不远的另一边,年过六旬的校长紧张的压了压身上西装角落的褶皱。
这是他最好的一套衣服,是为了接见这位来历不一般的金主特地从箱底翻出来的。
遥想那天对方突然找到他,说要给华峰捐两栋楼……后面居然还向上面提议华峰作为全国第二十七届英语演讲大赛的考场。
这一切的发生不亚于出门中了彩票。
校长擦了把额角隐藏的虚汗,手指微微颤抖。
他还是觉得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论实力,华峰高中只算中上,至于论资历,到处疯长的植被和脱落的墙皮侧面证明了学校不富裕的事实。
事实上华峰创办之初是为了让一些家境不太好的学生有学上。这也意味着华峰有着注定不被资本青睐的命运。
海城郊区的破落户说的就是它。
“您看起来状态似乎不太好。”
周泊聿用余光撇了眼华峰校长不断变化的神情,语带关怀。
校长闻言摆手,干笑:“没有没有,可能……是昨晚睡晚了的缘故吧。”
周泊聿脚步慢了些,颔首:“校长日夜操劳,还是注意休息为好。”
男人身姿挺拔,一举一动透露着君子端方,看起来从容有礼。
校长汗颜:“……哪里哪里。”
身侧的男人年纪不大,距离世人眼中三十而立的年纪还差几岁,但身上莫名有种压迫感,让人下意识愿意跟着对方的思路走。
几番谈话下来,校长无意识间就把学校透了个底。
临近亭边,那边忽然传出几声争吵,伴随着的还有零零散散的劝架声。
周泊聿下意识往那边看去。
校长内心咯噔一下,讪笑的同时,不着痕迹的用肩膀挡住了周泊聿的去路。
“周先生……”
他局促开口,神情窘迫。
周泊聿没有任何异色,甚至轻轻笑了一声,眼中划过一丝暗芒。
他淡然道:“不过是小孩子间闹的矛盾罢了,校长何不同我前去看看?”
“何况我也想见见这里的学生,十八岁,真是青春洋溢的年纪啊……”
他语气意味深长。
恰好阳光斜照,冬日暖阳下,周泊聿迈过了地上阴影的分割线,一身黑色风衣似乎也被沾染了光晕,变得柔和起来。
话说到这份上,校长也不好推辞,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周泊聿过去。
凉亭这边,李佩玲似乎是被戳到了什么痛点,整个人像极了一只斗志昂扬的公鸡,仗着这里只有四个人,尖酸刻薄的开口:
“许初弦,你究竟在得意什么?爸爸的亲生女儿又怎么样,到最后还不是灰溜溜离开了江城?爸爸最后还不是选择了我妈妈,你就是一头丧家之犬!而且——”
她咬了咬牙,嘴角扯出一抹恶语的笑容:“你不知道吧,我们要有弟弟了呢。”
现场霎时安静,连一直站在战场角落不愿出声的邓祟都忍不住开口:
“李佩玲,过了。”
许初弦面无表情。
方思恩嗤笑一声:“什么弟弟妹妹的,我家初弦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攀亲戚的。”
李佩玲眯了眯眼:“从生物学角度确实是我们的弟弟哦。”
她看向许初弦:“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方思恩眉心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她原以为对方不过虚张声势,如果是真的,那也太……
她有些难以置信。
面前这个叫李佩玲的女生怎么着都和她们差不多大吧,那她妈妈岂不是最少也有四十岁。
接下来许初弦的话印证了方思恩的猜想。
许初弦表面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冷冷说:“边女士真是英雄母亲,实在佩服,我以为做小三拆散别人家庭已经是很不得了的手段了……”
许是李佩玲将遮羞布亲手摘下,许初弦不再顾及:“竟然冒着高龄产妇的风险也要进沈家的门,真是厉害。”
李佩玲不以为然,她秉持的是美式自由主义思维:“如果论先来后到,我妈才是爸爸的初恋,而且爱情中,不是向来都是不被爱的是小三?”
她又拉过一边的邓祟,亲昵的抱住对方的胳膊:“不过也谢谢许阿姨及时退出这场不合适的婚姻,不然我也没机会和邓哥哥订婚不是?”
“邓祟,你是不是也好久没见过许初弦了?”
被拉过来的邓祟下意识想挣脱开,奈何李佩玲手劲不小,拽得严丝合缝。
他莫名有些心虚的往许初弦那看。
李佩玲的每一句都戳到了方思恩的雷点,可惜在这场纷争中她始终是外人,不能轻易动手。
方思恩抿唇:“把这么没道德的事洗白成这样,真是歪理!”
李佩玲无所谓别人怎么想,她觉得只要得到了那便是胜利者,无关道德,输赢向来如此。
许初弦的状态不是很好。
刺耳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她没由来觉得身体很疲惫,一股浓烈倦怠感涌上心头,太阳穴是一抽一抽的痛。
好烦……
好想……
“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校长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僵局。
几人动作一顿,没料到这么隐蔽的地方也会有人过来。
李佩玲挽住邓祟胳膊的手放下,她认出来来人是华峰高中的校长,竞赛开始前在台上见过。
校长偷偷撇了眼周泊聿的表情,准备打圆场:“发生了什么事吵吵闹闹的,马上就要上课了,还不赶紧回班上上课?”
说着,他上前用眼神示意方思恩和许初弦走人。
方思恩没动,不太想就这么离开,对方行为太过嚣张,哪怕是骂也要出口恶气。
周泊聿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几个人,在扫过许初弦时,隐约停顿了几秒。
最后他看向李佩玲,手指微蜷,有别于方才的温和:“你是李佩玲小姐对吧?”
李佩玲咋然被喊住名字,有些奇怪,但见男人衣着气度不凡,随后“嗯”了一声。
校长见状也问:“周先生认识这位女同学?”
李佩玲闻言嘴角上扬,以为周泊聿是沈父和母亲认识的熟人。
许初弦愣了愣,瞄了一眼周泊聿。
哦,是那天晚上好心的“司机”。
他认识李佩玲,所以……这是要替她出头?
许初弦眉眼下压,有些不开心。
虽然许初弦知道不能迁怒别人,但她下意识对他的好感减了一点点。
周泊聿哂笑,不知是嘲讽还是什么,语气更加冷了些,他慢条斯理的睨了眼沾沾自喜的李佩玲,开口:
“我有位朋友在美国L城有座贝者场,你父亲前几天在那里被抓,据说是欠下了巨额债务,再三询问后得知对方有个女儿在国内,所以托我来问问。”
“我听说这位李先生在国内就是出了名的老赖,想必是没什么钱的,如果李小姐还挂念这位父亲,还是先想办法解决一下吧,毕竟……”
他眼眸如幽潭深冷:“L城民风淳朴,令尊身份又敏感,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找警察也不容易。”
校长瞪大眼睛,一字不落的听完了全程。
这这这!是认识女孩的仇家啊!
还有什么L城贝者场,老赖……真不是一般的乱啊。
许初弦和方思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震惊。
真是好大一口瓜。
方思恩眼神询问,你不知道?
许初弦猛摇头,她见到李佩玲就烦,哪里知道她有这么炸裂的事情。
邓祟也诧异的看向身旁的李佩玲,随后快速掩去惊讶,默默把这些内容记下,准备回去问问父母。
如果是真的,那么联姻这事就要再考虑考虑了。
李佩玲气血上涌,面对一道道打量的眼神,气不打一出来,用力握拳,尖锐的指甲恨不得卡进肉里。
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让她丢脸的事了,简直是撕了她的脸皮往地上踩,不留任何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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