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来,将人残存的理智一寸寸席卷。
北风呼啸着,吹刮起庭院内白雪簌簌。漫天的飞雪卷起如水的月色,将瑶雪阁衬得一片白雾迷蒙。
他匍匐在少女衣裙边,身前是摇曳的香风,还有如枝蔓般昳丽交缠的青丝。戚师师躺在那里,青丝披散,又堆于她身侧,凝成一片小小的湖泊。
她像一只孤独而美艳的小舟,安静,孤单,又渴望着海潮的迎合。
夜色凉白如水,落在少年鸦睫,轻轻翕动。
姜朔知道。
自己拒绝不了大小姐,自己从来都没有办法去拒绝大小姐。
哪怕此时此刻,对方抱着他的身体,口中却喊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另一个死人的名字。
他仍无法拒绝她。
温热的香风涌入喉舌,和着八角薰笼内将黯未黯的雾气,让他不禁吞咽了一下。
姜朔仰起头,虔诚地仰望身前少女。她右手勾着他的下巴,引他上前。
“俞章,俞章……”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些。
少女的衣裙如翩翩飞舞的蝶,被夜风缠绕着,簌簌落下。
她环抱着少年的脖颈,青涩的气息也落下,拂于人热烫的面颊上。姜朔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亦将满腹情绪吞咽了下去。
她将他当作了另一人。
他何曾卑鄙,眼下却不敢不开心。
姜朔闭着眼,听着她哀伤而好听的声音,气息不稳地回应她。
明月雪霰,灯影交错。
时至夜半,他倾身而下,吻住戚师师的唇。
“我在。”
他一直都在。
一片醉醺醺的雾气里,他看见大小姐抬起雪白的手腕,眷恋地抚摸他的眉眼。
姜朔咽气吞声,心在滴血。
此时此刻,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心底道:
没关系的,他甘愿这般,甘愿在床.上做裴俞章。
只要能让大小姐开心,他做什么都可以,哪怕这欢愉是偷的、是假的。
只要大小姐想要,哪怕成为那个最令人讨厌之人的替身……
他亦甘之如饴。
……
一晌贪欢。
兴许是这一场磋磨,戚师师浑身疲累,待她转醒时,近乎于日上三竿。
日影斜斜,倾洒入窗牖。
她自睡梦中转醒,头脑昏昏沉沉,身上也乏得厉害。
一睁开眼,便见有人跪坐在床榻前。
拔步床的帘帐掩着,素帘之后,是一段分外熟悉的身形。
戚师师心中下意识一喜,赶忙抬起帘。
“俞——”
一句“俞章”卡在喉咙里。
拔步床前,少年抬起头。
望入的不是那深情的桃花眼,而是一双有些许凌厉的凤眸。
寝阁内的八角薰笼燃着,暖风却吹得她面上一白。戚师师愣了愣,才道:“朔奴,你怎么在此处……”
言及此,话语忽然凝在嘴边,她的脑海中兀地闪过少许零碎片段。
昨天夜里,她喝醉了酒,哭着思念裴世子。
然后,再然后……
她与朔奴滚到了一张床上。
……
戚师师大惊失色。
雾风沉沉,薰笼里的香炭不知何时被添满了,熏得人周遭一片热意。她颤抖着右手将床帐抬起,只见朔奴跪在那里,低着头,乖巧得人畜无害。
偌大的寝阁之内,没有裴世子,没有佩娘,亦没有茯香。
眼前只剩下他们二人,还有周遭汹涌的、带着几分暧昧的雾气。
她下意识看了眼被单,褥子上果真落了红。
微深的鲜红,如一朵艳丽而刺目的花,看得戚师师一阵晕厥,羞愤欲死。
如若她未记错,昨天夜里,是她先开始做的那些混账事。
是她最先开始,缠着朔奴喝酒,而后又勾住对方的下巴,声声唤他俞章。
少年红着脸,仓皇失措地躲避她的视线。逃避不成,终于乖顺地迎合。
朔奴匍匐在她的衣裙边,身后是一袭素帘,素帘之外,层层飞雪。
与其说,身前的朔奴是迎合;倒不若说,那是一种服从。
戚师师回过神思,紧咬着下唇,重新开始审视眼前这个与自己有过鱼水之欢的少年。
也就是此刻,她才惊觉——
与其说他是少年,不若说,此刻的朔奴,更像是一个脱离了青稚、将要走向成熟的男人。
一时之间,戚师师的右眼皮突突跳了跳,心中直道不妙。
日头愈升高了些。
院内风雪已停,微风裹挟着日影映照入明窗,落在姜朔白皙俊朗的面容上。
她忽然想起来,荔枝曾有一次不甚听话,无端挠了朔奴一下。自己替他处理伤口时,曾随口说心疼他还是个孩子。
那时候,朔奴神色微顿,半晌竟开口言道:
“大小姐,奴不小了。奴今年已十七,比您还要年长一岁。”
少年声音不轻不重,说着话时,语气却颇有些一本正经。
戚师师笑了笑,听者无心,也未曾留意。
而眼下,这个年长她一岁的少年、与她有过欢.爱的少年正端正跪在拔步床边。他低垂着双目,暖熏熏的浓雾拂过,姜朔眉间神色稍有松动,却又被这一袭暖风吹拂平整。
昨夜她将他的发带扯下,不知丢到了何处。
如今朔奴的头发正于身后披垂着,鬓角微乱,衬得他浓睫愈黑,一张脸也愈发精致美艳。
戚师师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明亮刺目的日影打在她面上,晃得她一阵目眩,几欲跌倒。
姜朔蹙眉,不由分说地上前,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当心。”
眼前探来一双满带着关怀的手。
戚师师心中却是一骇,一股莫名的躲避与惧怕感涌上心头,竟让她在短短一瞬间,飞快绕开对方,扶住了身侧的扶手。
素帐摇晃,清风拂得玉帘琳琅作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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