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投来的目光各有深意,或不屑或好奇,心里想的也各不相同,不过都选择缄默,等着睿王回应。
“秦公子可知此行目的?”牧云舟有些好奇这纨绔公子究竟在谋划什么?
牧云舟昨日派人调查了秦观月,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浪荡子。如今确实被临安来的势力追杀,如果想得到庇护,自然应该留在宁州最妥帖,怎么还想着往外跑?
秦观月并不掩盖自己的算计:“得王爷庇护实乃观月之幸,此行一为报恩,二为报仇。”
醉醺醺的睿王此时似乎才醒:“嗯,你接着说,回舟替我听听。”
“此行若替王爷办成事,希望王爷能派出手下精锐,帮我杀一人。”
“听起来好像有道理啊。”睿王看向牧云舟,“如果把他仇人杀了,那他就不用再跟耗子一样四处躲藏。”
“王爷明鉴,秦公子长在临安,想来对各方都很熟悉。”
“好!既然这样,秦观月,本王就派你去临安!”
“多谢王爷垂青,观月定不负所托。”
话说到此处,众人又举起酒杯纷纷赞叹他少年英才,胆识过人云云,似乎先前那些嘲讽他的言语都散在酒里,入了肚就什么都不作数了。
可惜秦观月是个小气的,他还是那副做派,嘴角含笑将今日所有人的脸都挨个记在心里,等他日能报仇了,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这场胜者的聚会一直到子时才结束,秦观月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结果刚想抬腿就被牧回舟叫住。
“王爷吩咐,邀秦公子书房一叙。”
秦观月酒量不错,只是喝一点脸就会很红,总让人误会。
“秦公子可醉了?”
“不曾,些许失态,还请牧先生见谅。”
说罢,就跟着牧回舟一同去了书房,去的路上,秦观月在心里默默记下路线。
等自己伤养好了,就找机会过府探探。
昨日跟锦城说的话并不假,他从没打算把宝押在睿王身上,自然也不会真心替他办事。
他要光明正大的离开宁州,大摇大摆回到临安,要活着站在杜梁面前。
而睿王不仅是他的登云梯,还会是他到临安的叩门砖。
武朝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实力这样强的叛军,秦观月相信临安此时一定有不少人因此夜不能寐。
如果自己能找到个中软肋,那就不怕在临安无法立足。
或许那方怀仁会是其中的突破口。
为什么白武说写了信就要被杀?莫非是向外的求救信?
前面安静带路的牧回舟突然开口:
“秦公子可知为何先前派出去谈判之人失败了?”
秦观月回答:“不知。”
暗夜中即使点了灯,也看不清牧回舟的神色,只能通过他无所谓的声音听出此刻的心情。
“刚出宁州,就被对方主将斩于马下。”
秦观月总觉得这牧回舟说话阴森森的,大晚上怪瘆人。
将手中当拐杖的伞握紧了些,问:“不是说不斩来使吗?原来都是唬人的。”
“哼,他们那些人又怎会讲这些,都是装的一副人模狗样。”
“既然如此,何必讲和,直接挥兵北上。”秦观月借着酒劲,装的一副二愣子样。
“你懂什么?等办好事再说大话吧。”
牧回舟对秦观月的不屑显而易见,不过秦观月也乐得装傻。
“王爷这么晚还不休息,当真辛苦。”
秦观月才不信是那个没脑子的睿王叫自己,试探性说到。
“王爷此刻正忙着呢,哪有空见你,所以命我将席上说的议和之事详细交代给秦公子。”
牧回舟虽有回应,但语气轻挑,让秦观月恨不得找块石头,从背后砸死他。
他索性看着四周景色分神,不然万一自己醉酒没控制住就坏事了。
不愧是睿王的宅子,外面看与其他宅院并无区别,但走在其中才知这里的奢靡。
就算是深夜也是灯烛不息,而且灯上罩着的居然是月白纱,夜里行走明亮柔和,并不刺眼。
睿王府上如此,与外面的尸横遍野隔了一道墙,却如隔着两个世界。
两人进了书房,秦观月打量一番。
这应该是牧回舟的书房,陈设桌椅均用的是寻常木料,也无几古董宝贝。
就是这画倒不少,难道得睿王喜欢的,都要会画画不成?
睿王喜好奢靡,从他天天把自己穿的跟花孔雀一样就能看出来。
看来睿王还真信任这牧回舟。
“请坐。”牧回舟转头吩咐小仆准备份醒酒汤来。
“今夜醉酒,本应让秦公子好生休息才是,不过王爷有令,只好辛苦秦公子了。”
“能得王爷赏识,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秦观月跟他打着官腔。
“秦公子似乎和传言中的不太一样,传闻中…呵,更随性些。”
废话,他再像以前那样,现在都过奈何桥准备投胎了。
秦观月在心里给了他个白眼,不过面上不显,两人来回拉扯时,醒酒汤也送来了。
“秦公子可知如今敌我两方处于何种地步?”
秦观月如实回答:“不知。”
牧回舟打开勘舆图:
“我们此次以天泉为号,向宁州收拢,仅用短短数日便占领宁州及下辖乡县。如今大军蛰伏在周边,只要一声令下,直捣黄龙也并无不可!”
“当真是虎豹之师。”
秦观月将碗中的醒酒汤一饮而尽,不忘夸上两句。
真那么厉害,早就打到临安去了,何必在宁州当孙子。秦观月心想。
“所以秦公子现在投诚正是好时机……”
牧回舟侃侃而谈,将睿王吹的天上有地下无,好一番高谈阔论之后,才进入正题。
“此次议和至关重要,王爷对秦公子的重视之心昭然若揭,万不可辜负啊。”
牧回舟看向秦观月。
“牧先生放心,观月定竭尽所能为王爷办事。”
牧回舟道:“此次和谈,你且记住两件事。”
秦观月恭敬,那模样堪比跪地接圣旨了。
第一要武朝以乌江为界,割让宁、固、益三州以及下辖十二县为祁国国土;
第二向番邦附属国下诏书,承认祁国及其范围,并免三年上贡,祁洪作为祁国国主,愿为武朝附属。
秦观月听完后道:“如若龙椅上的那位不肯呢?”
财力和人都不足以支撑继续行军,秦观月倒是好奇他们有什么后手。
“王爷跟今上虽非同胞,但情感比亲兄弟还亲,他如今被‘囚’,龙椅上那位不担心吗?”
牧回舟又道:“我们只是不想出兵,如果满足不了的话,那就打。”
差点忘了,睿王如今可是“被祁洪所囚”。
今上重手足情谊,怎会见兄弟被叛军所囚呢?
“观月明白,此次定不负所托。”秦观月道。
牧回舟点头:“我知秦公子聪慧,今日之事不可为外道,就算军中人也不行。可不要辜负王爷对你的期望。”
秦观月知道先前使者被斩于马下这种事一旦传出去,人心是要散的。
何况军中现状,他们自己人最了解。
方才牧回舟侃侃而谈,秦观月也觉察现在怕是强弩之末。
就算有反击能力,那之前的事也会功亏一篑。
还没到弃车保帅的时候,牧回舟肯定要想办法拉拢人心。
“是,我一定守口如瓶。”
秦观月心想:只是其他人不守口如瓶自己也没办法。
“计划十日后,送你出城。不过武朝的看门狗很不好说话,秦公子可有对策?”
秦观月视线从墙上的《乌江山水图》移到牧回舟脸上。
“我不作为使者,而是乌溪庄庄主,为两方调停。牧先生意下如何?”
牧回舟挑眉:“这法子听起来不错。”
“如果我猜的不错,守门的是邝从南吧。”
如果说他知道,连使者都杀的,只有邝从南那个莽夫。
他们先前在临安长街上差点打起来,他也就记下这个名字。
后来听说他独自一人夜探敌营,取敌军主帅项上首级,回来就被封了个将军。
邝从南那人就认死理,让他守门,保准一只苍蝇也不给过。
不过也说不准是朝廷的意思,今上压根就不把他们这群乌合之众放在眼里。
“不错,正是邝从南,你们认识?”
秦观月并不打算跟他透底,只说略有耳闻。
“既如此,我先禀告王爷,秦公子先回吧。”
秦观月起身,冷不丁问了句:“牧先生似乎很喜欢画?”
没料到秦观月突然这么问,他突然面露警觉,继而又恢复如常。
“自小家境贫寒,笔墨都是富贵人家才有的,现在挂一些在书房,算是弥补些遗憾吧。”
看秦观月当真只是随口一提,他也不再搭话,打开门送人出去。
离开睿王府上时,夜色如漆,昂贵的灯烛照不到平民的路上。
秦观月辞谢睿王的马车,说大夫叮嘱过多走动才利于恢复,自己慢慢走回去就行,也好醒酒。
只是宁州夜里风大,向他借件兜帽斗篷避风。
牧回舟也没要再送的意思,让人拿了件素色斗篷,客套两句就转身回去了。
秦观月裹上斗篷,拄伞慢慢没入夜色。
刚过拐角,就听见两声猫叫。
似乎被猫给惊了,一下摔进拐角,不过两息之后就“爬起来”,再慢慢往丁亥府上走去。
“派人跟着他,小心他耍什么花招。”牧回舟又折返回到书房,吩咐着下人。
“先生放心,小的派人跟着呢,瘸子走不快,不会耍花招。”下人回禀。
“你先下去吧。”
下人安静退出书房,夜里静的只有关门的“吱呀”声,屋内只剩牧回舟一人。
不过也就是借着那一声,秦观月揭开了他头顶的一片瓦。
秦观月要是跟老实沾边,那整个武朝就没老实人了。
刚才他一进屋就觉得哪里不对,后来才觉得这屋里挂的画也太多了。
而且大小尺寸、绘画手法、所绘风景,几乎差不多。
眼神不好使的来看,估计得说这些画一模一样。
桌椅恨不得砍两根木头草草了事,怎么独独挂那么多差不多的画作,还说什么童年遗憾。
真把他当傻子糊弄。
幸好出门前让锦城在府外盯着些,他这才有机会脱身折返。
斗篷一兜,谁能发现地下是个秃驴。
秦观月屏住呼吸,小心观察着牧回舟的一举一动。
见他对着画逡巡一圈,伸手将其中两幅画从墙上小心取下,又给装了回去。
最后满意地看着墙上类似的风景,背着手出了书房。
等秦观月回去,锦城都走回去睡得昏天黑地,只有张岁坐在院中廊下,身边还放着盏烛火。
听到动静,张岁忙拿起手中灯盏。
“你回来了,可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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