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院后,沈柔只便进行了一项接着一项的检查,起初还觉得没什么,饶是再有心理准备,她也有些头大,想着干脆给她来一针大剂量的麻醉剂,直接睡上一个月,随便医生在她身体的哪个部位打孔开刀,她只管睡觉便是。
等她醒了,便是手术结束出院的日子,这样才好,能省去很多烦恼。
她隔壁的床位住了一名学生模样的女孩,上午刚刚割掉了阑尾,这会儿正在和她爸妈讨论恢复后吃什么,一家人其乐融融,把医院附近口碑不错的菜馆全念叨了一遍。
沈柔只光是听着,胃里的馋虫就开始作祟,只可惜她已经处于禁食状态。
“没事,手术后她再去吃。”沈柔只在心里安慰自己。
她原本是个很悲观的人,但现在被程岩洗脑成功,如神明附体一般坚信她可以长命百岁。
失去阑尾的小女孩大概十四五岁上初中的模样,趁着父母出去的空隙,病房里只剩下她和沈柔只,小女孩便侧过头来,朝沈柔只眨了眨眼,搭话道:“姐姐,你男朋友真帅,人也贴心。姐姐你真幸福。”
沈柔只笑了笑,又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疼了一下,在外人眼里,她很幸福吗?
“姐姐,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小女孩八卦道。
“没多久。”沈柔只笑了笑,“就几天?”
“骗人,我才不信。”小女孩生气地偏过头。
“真的,不过我们认识倒是很久了,从高中就认识,到现在也有快十年了吧。”
“难怪你们感情那么好。”小女孩脸上忽然露出一副洞悉一切的表情,“不过我猜肯定是他追的你吧。”
“为什么这么说?”沈柔只有些奇怪,按理说就算但从外形来看,程岩也绝不会站下风的。
小女孩撅起嘴道:“因为他对你很好,但你对他却很冷淡啊。”
“啊?有吗?”沈柔只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件事。她对程岩很冷淡吗?
但她觉得那都是正常的社交距离。
“姐姐,你男朋友怎么追你的,能不能给我讲一讲呀?”女孩的兴致很高,对研究沈柔只的八卦乐此不疲。
这时病房门开了,程岩刚好提着东西走进来,女孩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程岩将买来的水果分了些给小女孩,然后放到床头柜上,同样还有沈柔只的检查报告。
“有喜欢的人了?”程岩看了女孩一眼,问道,“想追?”
“没、没有啦。”女孩连刷的红了起来,给沈柔只都看乐了。
“有空了可以来找我取经,我很有经验。”程岩说道,“不过呢。”
他放缓了语气,刻意强调般说了一句,“小孩,我是她老公,不是男朋友。”
“知道了。”女孩拿着橘子回了自己床位,没在搭话。
沈柔只手术前的检查和评估结果都十分不错,指标都还合格,这也意味着,她没有回头路了。
沈柔只长长的吐了口气,顺手从床头拿了本书,翻开着打发时间。
手术当日,程岩在手术风险的知情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刚劲有力,但只有程岩自己知道,一切平静都是假象,他在写字的时候手指其实有些发抖,连握笔都成了困难。
沈柔只躺在手术台上,她比想象中得要冷静得多,当然,除了躺在这里,她也没得选。身下的床板有点硬,身体微微发冷,她安静地看着天花板,眼前是毫无色彩的灰白色,几名医生和护士从她身边来来去去经过,偶尔交谈几句,进行着手术前的一些准备。
沈柔只无心听他们在交谈什么,她的大脑有些迟钝,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很久很久以前的画面不知何时悄然钻进大脑。
她想起小时候,他们一家人生活在松兰县城的老房子里。那时她还养了一只小狗在院子里,这么多年,她几乎都快忘了那只小狗了,它叫奶豆,是在一个大雨天被她捡回家的流浪狗,但陈梅不允许她养狗,所以奶豆和她只有三天的缘分,就离开了她家。
对了,后面奶豆找到了一个更好的人家生活,那家人是......
沈柔只感到一股凉凉的药剂被注入体内,耳边医生护士的谈话也变得模糊,最后消散在空气中,再也听不见。
“别想了,绝对不行。”陈梅的语气坚硬,不能容下任何人的反驳,“家里绝对不能养狗。”
“我自己养它。”沈柔只头一回顶撞陈梅。
“不行!连你都是我养的,你养和我养有什么区别?”尖锐的声音传入耳朵。
三天前她把奶豆捡回了家。那时下着很大的雨,她在放学路上的一个水沟里听到有小狗发出唧唧的叫声。
沈柔只将它从水沟里抱出来的时候,这只小狗一直在发抖,黑豆一样的眼神里透着惊恐与不安。
沈柔只掏出随身带着的手帕将它身上擦干,然后将它抱回了家,并取名奶豆。
因为它浑身雪白,又长了一双圆滚滚的豆豆眼,可爱得很,沈柔只一下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奶豆也非常聪明听话,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新名字。只要沈柔只一喊它,它就兴奋地朝沈柔只跑过来。
只是陈梅不喜欢够。她觉得养狗太麻烦,沈柔只把奶豆捡回家的那天,她就气的不停,现在强忍着怒火让奶豆在家里住了三天,已经算是宽宏大量。
三天已是极致。
沈柔只据理力争了好久,但看陈梅的架势,怕是一分一秒都容不下奶豆继续待在家里了。
“你要是不愿意,就抱着你的狗一块出去 ,别回来了!”陈梅下了最后的逐客令。
沈柔只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听从陈梅的要求,将奶豆送走。
她不想让奶豆再成为流浪狗,便抱着奶豆一路去了公园,为它找一个靠谱的人家。
一上午,她都没成功将奶豆送出去,路过的人要么只是看奶豆可爱过来摸一摸,要么就是理都不理直接走过去,沈柔只和奶豆一人一狗在树荫下坐了大半天,一直到中午,她饿的肚子咕咕叫,便用自己的零用钱在便利店买了些面包和牛奶,她和奶豆一人一半,勉强填饱肚子。
她记得那天一直到傍晚,都没能成功找到愿意收养奶豆的人,沈柔只原本都打算要放弃了,谁知在太阳快落山时,碰见了程岩。
奶豆见到程岩的第一眼就像是见到了亲人,朝着他直奔过去。
程岩蹲下身子,在奶豆圆圆的脑袋瓜上狠狠揉搓了两下,“肉肉!你这小家伙!这几天跑哪去了,差点急坏你哥我了!”
沈柔只看着他们那边,神情有些怔愣。
原来奶豆不是流浪狗啊。
可是程岩怎么叫它肉肉啊?
那是她的小名,真讨厌!
沈柔只走到程岩身边,“这是你的小狗?”
“对啊,”程岩站起身来,解释道,“一周前肉肉忽然就走丢了,哪都没找到,所以你救了它?”
“那还给你吧。”沈柔只说道。
“谢谢你帮我照顾它。”
“不客气。”沈柔只说道,“它现在叫奶豆了。”
程岩皱了皱眉,“它从一出生就叫肉肉。”
“奶豆。”沈柔只蹲下身子喊了一声,奶豆朝着她小跑过来,舔了舔她的手背。
“肉肉!”程岩也一样蹲下来,喊了几声却没得到回应。
他无奈地吐了口气,拿这只傻狗真没办法!
沈柔只忽然想起程岩当时无语的表情,有些想笑。
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
原本都忘了的,原来好多有趣的事一直都躺在记忆长河里,并没有流逝。
她记得后来程岩为了感谢她,还专门轻她吃了顿饭。
当时吃的是pizza吧,是她人生第一次享用pizza大餐,吃的时候她觉得味道怪怪的,但很好吃。
唯一的缺点就是贵,那时程岩的生活费也不多吧。
她记得吃完那顿pizza后的一周,程岩早上都没有带饭,只说是在家里吃光了,那傻小子不会把自己吃早饭的钱花掉了吧。
得去问问程岩。
对了,她还不太了解程岩的家庭状况。
他们两人既然领了结婚证,是不是应该做一个财产公证什么的。
沈柔只也不懂,从前没研究过,但想着有空了还是要了解一下相关知识,该走的程序不能少的。
她推开门,走到隔壁房间,按下门铃,门铃的声音很奇怪,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知道程岩听不听得到,她在门口半天都没人开门。
不会又在开party吧?
沈柔只笑了笑,觉得自己太过于天马行空了,怎么可能,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试着按了一串数字,门果然开了。
沈柔只推门走进去,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在。
“程岩——”她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程岩?”她忽然感到一阵慌乱,没来由的紧张。
“你在家吗?程岩?”
没有人。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程岩走了吗?他离开她了?
沈柔只不相信,她将每个房间都找了个遍,又跑出去,在大街上发了疯一般寻找程岩。
为什么要离开她呢?
为什么每个人都不要她,都抛弃她,嫌她是个累赘?
那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柔只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像是心底里的一根刺,拔出来会痛,可是不拔,会更痛。
程岩也骗了她吗?
他明明就说喜欢她的,现在却不见了人影。
难过在某一时刻化为愤怒。她不想再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凭什么呢?她才不要这样!她就算是死也要把程岩找到,然后抓着她陪她看完游乐园里那场错过的烟花!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就是要看!然后再去吃很好吃的菜馆,把江北所有好吃的菜馆都去个遍!
“程岩——”
“程岩......”
直到一道不耐烦却柔和到极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干嘛?我在这儿啊。”
这声音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沈柔只有些奇怪,顺着声音的方向去找源头。
眼前突然出现白色的光芒,渐渐地,变得愈发明亮,像是新生的太阳发出的光芒。
“沈柔只。”她听到一声轻柔的呼唤。
沈柔只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有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还能看到细微的尘土和绒毛漂浮在空气中。
“程岩?”
沈柔只过了很久才意识到方才喊她名字的声音来自于程岩。
真的是程岩。
就在她身边的程岩。
她侧头,缓缓打量了一遍周遭的景象。
是在病房里,还是熟悉的病床,程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丝不苟地望着她。
沈柔只张了张口,觉得嗓子发干,难以发出声音,本想努力试着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闭了嘴,目光重新转向天花板。
同时,一个确切的兴奋的念头涌入脑海之中。
她......醒过来了。
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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