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宿舍已经熄灯，秋璇抱着刚刚安顿好的小贼在床上来回翻滚，狭小的支架床咯吱咯吱在晃动。
动静不大，就是偶尔伴随一声压低声音的窃笑，怪瘆人的。
紧连的隔壁床陈芷实在忍不住了，敲了敲床架：“吴秋璇，思什么春呢？”
秋璇停止翻滚，坐直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怎么知道？”
随口胡诌的陈芷：……
苏柳君的八卦雷达接收到信号，掀开床帘，诱导道：“我看你有点倾诉欲，我们可以牺牲睡眠时间做一下听众的。”
秋璇“切”一声，有人这么早睡觉才怪呢。
要不要说呢？
她倒是有那么一点想炫耀，江楚淮今天夸她了。
但是就那么一句话，左右不过四个字，这也要拿出来显摆，岂不是显得太小题大做太没出息了！
秋璇纠结，暂时婉拒：“不可声张。”
陈芷是个听不进去废话的，直接戳破她的故弄玄虚：“除了江楚淮还能有谁？”
苏柳君加把火：“没错，你刚开学就声张过了。”
秋璇抚摸着猫头，在黑暗里兀自弯起唇角：“这不一样。”
毫无希望的事总是让人有莫名的孤勇，可一旦察觉目标似乎可以触及，人反而变得小心翼翼。
苏柳君：“哪不一样？你得随时汇报进度我们好给你当参谋啊？”
秋璇不给面子：“你们要是能参谋的话岂不是人人都能追上江楚淮？”
“话不能这么说，你们可是青梅竹马，这就叫感情基础啊，”苏柳君言之凿凿：“给你参谋我们这叫师出有名，得道多助。”
陈芷点头：“没错，刘皇叔有基础，诸葛亮才能发挥。”
秋璇：“呸呸呸，刘皇叔都中道崩殂了。”
“……”
林夕乔在混战中柔声细语道：“可是我觉得青梅竹马才更难追耶？从一种熟人变成另一种熟人，到底是习惯还是心动？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就是很难的一件事情了，还要承担很大的风险，因为如果窗户纸捅破却表白失败，失去的不仅是爱情，还有整个共同成长的宇宙。 ”
宿舍里短暂地陷入深思。
“所以我们璇还是先进，”苏柳君习惯性肯定，“好早就理解自己的感情。”
林夕乔：“是啊，会爱也是一种能力。”
他们把人夸出了花，女主角却静默不语。
忽然的冷场让林夕乔有些不安，小声询问：“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秋璇从床帘里探出头，对着林夕乔的方向道：“我发现你说话特别像我姐。”
林夕乔忐忑。
秋璇：“会云多云。”
林夕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陈芷：“像我就没有竹马，只有发小。”
苏柳君：“我也。”
陈芷：“因为长得丑。”
苏柳君：“不能更对。”
卧聊渐渐沉寂，很快，四周传来室友均匀的呼吸声，就连小贼都在它的睡垫上打起了呼噜。
秋璇躺着不舒坦，侧卧也不舒坦，频繁想翻身，又担心惊扰室友，只能对着天花板眼睛瞪得像铜铃。
辗转反侧这个词，她总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没有刻意去想任何事，只不过夕乔那句“是习惯还是心动”反反复复在她脑海盘旋。
她必须做点什么，即便是挨外头的刀子也比自己内耗死了强。
于是她又摸出手机，打开某人的聊天框，发出去一条消息：“哎，你今天怎么知道我在绿荫小径？”
然后继续眼睛瞪得像铜铃，等。
一个世纪过去了，他没回，理性上她知道他大概率是睡了，可是这时候讲什么理性？
她点了个“戳一戳”，感觉不够，又点了个“放大招”，满意地看着屏幕震了两下。
有效果，聊天框上方显示正在输入，片刻后他的消息弹了过来。
zz：“路过看一眼猫，医生说你要了个快递纸箱把猫带走了……”
zz：“猜的。”
他还是太了解她了，了解到替她善后也成为了习惯。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今晚那点小小窃喜荡然无存。
脑回路笔直跳跃从不弯弯绕绕的少女彻底失眠了。
-
江楚淮收到了秋璇发来的“666”“点赞”，蹙起眉头。
这表情尺寸比别的图标要大，动图效果是一串“6”飞过来，看起来莫名的——嘲讽感拉满。
还有上边那两个会导致聊天框震动的表情，他也从未见过。
尤其第二个，两手腕碰一块，推出一枚红色气球，从她的头像弹到他这边炸开……
都什么意思？
再不回复就把他炸了？
从她发消息过来到他回复，也就间隔不到一分钟。
以前好像不这样。大概头发越怪，脾气越大。
“楚淮，那就约好明天放学，东区篮球场了？”室友告知他。
江楚淮“嗯”了声，“谢了。”
“这有什么的，到时候如果给你送水的太多，记得给爸爸留几瓶就行。”
旁边不明所以的男生插嘴：“你们神神秘秘一晚上了到底在策划啥？”
“也没啥，”室友揽过话，语气带点得意：“就是咱们江少想约校篮球队高一组打一场友谊赛，爸爸我神通广大刚给约上。”
“要打球咱班里组两个队稳够啊，何必找外人？”男生不解。
“你也不看看高一组组长是谁。”室友挑眉。
“谁啊？”
“王！铠！麟！啊！”室友一字一顿。
“哎哟我去，楚淮这是要干啥？”
室友嘿嘿一笑：“这还用说，给沛沛出气。”
这可真是惊上加惊：“王铠麟那个体格还能进校队？”
边上篮球爱好者解释：“小看人家了，人家吨位扎实得很，那一屁股防守贼给力。”
“啧，”室友咂咂嘴，“那明天可得小心。”
“你说我怎么就没有个青梅？多有意思还能解决点江湖恩怨。”
另一人回：“因为丑。”
“哪有，我幼儿园女同学还是挺……”
“我说你。”
“……”
“我还真没经历过，话说从小朝夕相处很难没点啥吧？”
话题再度在轻松的氛围中装作不经意地转到江楚淮：“楚淮，你是不是喜欢吴秋璇啊？”
才刚从聊天框退出的江楚淮熄灭屏幕，回答：“没有。”
“纯友谊？”
江楚淮：“嗯。”
-
次日秋璇困得眼皮打架，在连续被四门课的老师点名后，终于迎来了晚间休息。
平日这个时间也就来得及吃个晚饭洗个澡，很快就要晚自习。
今天她连饭都顾不上吃，铃一响就回宿舍补觉。
她是被苏柳君晃醒的：“好家伙我给你打了八百个电话，快点起来啊否则就要错过大新闻了！”
“什么大新闻我都没兴趣让我睡拜托你……”秋璇翻了个身继续睡。
苏柳君继续晃她肩膀：“江楚淮在东区篮球场打篮球，再不去你的情敌就要里三层外三层了！”
“做闹钟都闹不到点子上，”陈芷冷脸叹气，把苏柳君拨开，在秋璇耳边幽幽提醒：“对手是富哥。”
秋璇一个鲤鱼打挺就坐直起来。
“谁？王铠麟？”
陈芷淡漠得很：“对。”
苏柳君开始添油加醋：“王铠麟那个体格，上个月去外高比赛把人中锋都给撞骨折了，也是奇了怪了这都要期中考了江楚淮干嘛忽然和王铠麟打球……”
陈芷：“好难猜。”
秋璇跳下床，鞋都没穿稳就跑出了宿舍。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球场边，人群果然已经围了好几层，喧闹声浪几乎要将她掀翻。
她焦急地踮着脚，目光急切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楚淮穿着黑红相间的7号球衣，在一群高大的队员中并不算壮硕，但动作异常干净利落。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在止汗带上挥洒，他下颌线绷得很紧，眼神专注而锐利，紧盯着运球的王铠麟。
秋璇的心悬在半空，每一次身体对抗都让她眼皮直跳。尤其是看到王铠麟利用吨位，沉肩硬生生将试图突破的江楚淮顶开一个趔趄时，她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周围有许多人惊呼出声。
然而下一秒，江楚淮迅速稳住身形，在王铠麟得意地转身卡位瞬间，他如鬼魅般从斜侧切入，长臂一探，精准地断掉了王铠麟手中刚刚接到的传球！动作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
“好球！”场边爆发出热烈的喝彩。
江楚淮没有片刻停留，运球、加速、变向，一气呵成地甩开回防的队员，轻盈地跃起，手腕一压，篮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空心入网。
哨响，得分有效。
落地后的江楚淮微微喘息，与王铠麟插肩而过时，偏头说了句什么，王铠麟霎时一怔。
场外的观众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能明显感觉到，后半场王铠麟注意力不集中，最后竟然破罐子破摔，狠狠砸了一下篮板，愤然离场。
场内外都是一阵唏嘘。
胜负已经不重要了，有人获得满堂彩，有人灰头土脸孤零零离开了赛场。
江楚淮同他的队友一起也退到场边休息。
围观的同学渐次散去，并没有女生上前送水。
队友们调侃江楚淮魅力不行，他笑了笑，从身后一箱矿泉水里抽出一瓶，仰头灌了半瓶，才拿起一瓶递给队友：“不喝，要等别人送？”
——这里有水。
没人要当多此一举的脑残。
他这一笑如昙花一现，秋璇都未曾见过。
她望着他，以至于忘了离开。
江楚淮弯腰拿取汗巾时，眼角余光瞥见某个身影，抬眸望过来，捕捉到了场边那个跑得脸颊绯红、头发微乱、正用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女孩。
四目相对的刹那，秋璇清晰地看到他嘴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眼神里有一种沉静的询问。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秋璇的头顶，脸颊瞬间烫得惊人。刚才的焦急、担忧、愤怒，被这无声的一眼搅得天翻地覆。她猛地别开脸，可那擂鼓般的心跳，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第二节晚修下课后，校园墙更新了一则致歉。
文笔稀烂，秋璇都懒得细看，但结局是她喜闻乐见的。
随着王铠麟的实名道歉，“私生女”事件彻底落下了帷幕。
只是秋璇又要失眠了。
我承认，我是土狗，我……
猜猜湛湛是用的什么办法让富哥道歉的？
仅仅“武力”吗？[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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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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