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你的伤。”沈父打断他,走到书桌旁,拿起那本陈安常翻的侠义小说,又轻轻放下,“是因为你的身份。”
身份?陈安怔住。
他有什么身份?
他是沈家过继来的少爷,是沈知澜的弟弟,是沈忆的儿子。
“你亲生父亲陈年的事,”沈父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并非寻常。如今时局敏感,知澜即将进入的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那是国民政府的嫡系。你的背景若被有心人查知,会给他,给沈家,带来灭顶之灾。”
陈安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陈安自幼被先生称为冰雪聪明,他并非什么都不懂,相反他比谁都更加敏锐。
但当心中猜想真得成为现实,他依旧心痛得想落泪了。
“我,我可以改名换姓,哥哥他一个人在那边未必安全。”陈安急切地辩解,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傻孩子,”沈父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将手放在他单薄的肩膀上,那力道沉甸甸的,“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烙印,生来就有,抹不掉的。”
他看着陈安瞬间失去血色的脸,那双与故友极为相似的眼睛此刻盈满了悲伤,心中亦是一阵绞痛。
但他必须如此,陈安和沈知澜,就像陈年和他,迟早殊途,与其日后兵刃相见,不如就此分别。
“我已经安排好了。”沈父拍了拍陈安得肩膀,他的声音不容置疑,“会有人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学习,长大。等时局稳定,或许还有相见之日。”
相见之日?那会是何时?
一年?三年?还是……永无可能?
陈安看着沈父,第一次在这个向来温和的长辈眼中看到了决绝的意味。
他忽然明白了,哥哥的离开不是暂别,而他被留下也并非等待。
这是一场早已安排好的,心照不宣的分离。
至于搜查,谁敢搜查为党国卖命地军火商沈忆呢?
沈父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物件,塞进陈安手中。
那触感坚硬而冰冷,带着铁锈的痕迹,这是当年陈年留下的那枚钥匙。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唯一物件,收好它。”沈父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却更显疏离,“去收拾一下吧,接你的人就在门外,天亮前离开吧。你会理解你父亲,也会理解我的。”
说完,沈父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终究是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陈安独自站在原地,手心里那枚钥匙硌得生疼。他低头看着它,锈迹斑斑,一如他的生命。
窗外,雨势渐歇,只余下淅淅沥沥的尾音。
他没有哭,只是觉得冷,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寒冷。
陈安慢慢走到窗边,望着南方漆黑的天际线。那是珠江,是码头,是哥哥离开的方向。
哥,这就是你说的,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难处吗?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那枚小小的,冰冷的黄铜哨子。
最终,他没有吹响它。
他知道,不会有人来了。
天就快亮了。陈安拎着自己的包袱,推开房门。
院子里,一个身着黑色长衫、面容冷峻的男人静立雨中。他知道,那是生父的旧部,也是他往后信仰的方向。
陈安没有回头,也没有言语。
少年走到庭院中央,朝着沈父书房的方向,缓慢而郑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他站起身,决然地走向那个黑衣男人。
*
沈忆回到书房,反手锁上门。
他没有点灯,借着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走到书案后的保险柜前。
手指触及冰冷的金属旋钮时,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拨动密码,柜门无声滑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静静地躺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和一把银色手枪。
他拿起照片。闪电亮起,照亮了照片上两个并肩而立的年轻人。
左边是年轻时的他,右边则是陈年,笑得一脸灿烂。那是他刚把陈年从街头捡回来不久时拍的。
“阿年”沈忆喃喃自语,指尖抚过陈年笑弯的眉眼,泪水汹涌而出。记忆将他拽回十年前那个同样被暴雨和血腥笼罩的夜晚。
陈年浑身是血,用尽最后力气,将怀中襁褓紧紧护在胸口,朝着他,这个彼时奉命追剿他们的敌人,重重跪下。
“先生,他还是个孩子,你心软,放过他。”
那一刻,沈忆看着地上形容凄惨却依旧死死护住孩子的青年,心如刀绞。他最终,接过了那个襁褓。
回忆至此,沈忆喉头涌上腥甜。他用打火机点燃了照片,这个在广州城翻云覆雨多年的军火商,此刻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良久,他抬起头,眼中所有的挣扎,都被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取代。他铺开素笺,提笔蘸墨,手腕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吾儿知澜见字:
广州惊变,为父与陈安皆已遭遇不测,尸骨无存。勿念!勿归!
南京站副参谋长乃我刎颈之交,不久将寻你。尔当安心报效党国,砥砺前行,勿负父志。
这封信,将彻底斩断沈知澜与过去的一切联系。
他轻轻放下笔,拿起那把手枪。
窗外,一道前所未有的惨白闪电骤然亮起,将书房内照得如同白昼。
就在那震耳欲聋的惊雷炸响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枪声,湮没在了滚滚雷音之中。
沈忆的身体缓缓滑落在太师椅中,头无力地偏向一侧。
鲜血,自他太阳穴处的弹孔汨汨流出,染红了桌案,也染红了他的衣襟。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刹那,他脑海中最后定格的,是许多年前在学堂求学的陈年。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懂这里[爆哭]沈忆和陈年也惨惨的,但是他俩走上了殊途
沈忆青年时是学堂的先生,就把在街边要饭的陈年带回家,也让他进了学堂,但后来两人为了自己的信仰而分道扬镳
军统拉拢和监视在广州的军火商,沈忆和他的同僚就是奉命追杀陈年他们的人,当时围在巷子外的就是沈忆下属的兵,但是陈年那帮人都死完了,他只能央求沈忆心软放过陈安
沈忆为了掩护沈知澜和陈安顺利撤退而选择自鲨,这样就可以很好的把两人送到该去的地方,因为他的同僚有沈家的把柄[爆哭]
陈安离家后会慢慢成长起来的,不过哥哥下面几章的出场比较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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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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