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被扰乱，许则之眼睛都不想睁开，凭借着手感不情不愿地划开悬浮屏幕，接通了通讯，声音冰冷：“江一明，你最好是有什么急事。”
那边的江一明似乎完全没有听出他语气中隐含的威胁，兴奋地道：“阿则，你接到通知了吗！”
“什么通知？”
“临时休假通知啊！”
一听到休假二字，许则之清醒了大半，点开李岁安那天将他拉入的群聊，果然看到柳云间的通知——内容大意是鉴于中心当前工作安排，管理层决定，明天全体救生员无需上班。
同时还给大家发放了1000块钱的补助。
虽然猜测到由于“乐园”成员的混入，中心在讯问全体救生员后，一定会立马采取行动完成大清洗，但他没想到中心会采取这样的行动啊。
反复看了两遍之后，许则之还有些恍惚，天降假期，他的幸运日来了吗。
“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睡觉。”许则之毫不犹豫地回答。
“啊，”江一明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而后热情地抛出橄榄枝，“你总不能睡一整天吧！要不我们一起去吃烧烤呗？”
许则之本想拒绝，但转念想到这些日子被20元一条的、昂贵又难吃的营养剂支配的痛苦，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两人把出门的时间定在下午四点，地点由江一明负责选择，于是许则之第二天理所当然地睡到日上三竿，才把自己从被子里拔出来。
睡了十多个小时，又是休息日，许则之连出租楼外的垃圾桶都看顺眼了不少。
外观充分彰显出未来主义美学设计理念的无人驾驶公交车，平稳地朝目的地驶去，许则之靠在窗边，旁边的江一明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说他们马上要去的美食街是多么多么的火爆，他从小到大眼馋了多久，最近累成这样多应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在疲惫状态下是靠社交和吃饭来恢复精力的。许则之一边留出百分之二十的注意力用于时不时敷衍江一明一句，一边打开手环。
悬浮屏幕上立刻跳出一条新消息：你们已经成为通讯录好友，快来聊天吧～
许则之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这是宋赫成的号码，他昨天下班前给他发了添加申请，看时间，对方应该是从他家离开后，才通过的。
他的手指屏幕上悬了两秒，输入备注后，把宋赫成拖进了小队的群里。
很快，对面发来一个问号。
【宋小成】：“第五第五，藏龙卧虎”？
【宋小成】：好难听的名字[皱眉][嫌弃]。阿则，你是被骗进什么小学生专用的传/销群了吗？
【许】：……第五小队的群。
【许】：嫌难听就自己退出。
“阿则——”
屏幕内，“宋小成”还在输入中，屏幕外，江一明拖长声音把许则之拉回到现实。
“喊你半天了，”江一明狐疑地瞥他一眼，凑过头要来扒拉他的悬浮屏幕，“让我看看你跟谁聊天呢？这么专心，连兄弟叫你都听不见。”
许则之直接摁关手环，把他的头推回去：“说吧，叫我干什么？”
“跟人聊天还嘴角含笑，真实奇奇怪怪的…”江一明嘀嘀咕咕地坐回去，还想拷问许则之，但最终困意占了上风，打了个哈欠，“我睡会，你到站之后叫我呗。”
“好。”
见许则之答应下来后，江一明合上眼，没一会，呼吸就渐渐趋近平稳。
无人驾驶公交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驶入一条地下隧道，周围的灯光逐渐黯淡下来，车厢也变得昏暗，只有偶尔经过的隧道灯光在窗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窗外的黑暗在飞速倒退，车厢里安静的只剩下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单调节奏，听得许则之的眼皮都不自觉地沉重起来。
——按理说，他睡了那么久，现在不该这么困啊，他的心中浮现起一丝疑惑。
但是很快，这丝疑惑就被席卷而来的困意给吞没了，许则之的意识开始模糊，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慢慢闭上了眼睛。
等他猛地醒来的时候，公交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醒醒。”他伸手推江一明，江一明揉揉眼睛，嘟囔道：“怎么…到了吗？”
许则之看了眼公交车显示屏上“食尚街道站”几个大字，又透过窗户看了看两侧各式各样的店铺，“到了，但情况不对劲。”
“对哦，公交车怎么会停在路中央，而且车上的其他人去哪里了？”江一明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忽地，他发现了什么，伸出手指指向窗外：“其他人好像都下车了！”
许则之沿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家小吃店，店门口聚着几个人。
“走吧，我们也下去看看。”江一明站起来，要推开车门往外走，许则之拉住他，朝他摇头，“不对，你看他们的衣服是一样的，这些人是小吃店的店员。”
食物诱人的香味不知从哪里飘过来，勾动着两人的味蕾，江一明顿时连许则之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口水顺着嘴角流下，眼神死死地盯着那家小吃店：“好饿，好饿，我们去吃饭吧…”
眼看着他要挣扎起来，许则之抬手给他一记暴栗。他这一下实在是不轻，痛归痛，但在疼痛的刺激下，江一明的眼神终于恢复了清亮。
许则之冷眼看他，“清醒没？”
江一明捂着额头小声抽着气：“清醒了，清醒了。”神智回笼，一个大胆的猜想进入他的大脑，他难以置信地问：“等等，现在的情况……不会是我想得那样吧？”
许则之随手在聊天页面上摁了几个字母，点击发送，果然，那条消息在旁边的小圈转个不停，最后变成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很好。
不稳定的空间、精神失常的同伴。
这下，说好的休息日，说好的吃烧烤，全泡汤了。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许则之心情十分糟糕地关掉聊天页面，“很不幸，我俩掉进野生禁区了。”
野生禁区的意思就是，已经有污染物出没，但是没有被联邦发现的禁区。
昨天江一明翻联邦论坛的时候，所有对于这条美食街的评价都十分正常，很明显联邦并没有发觉这里的空间已经撕裂，成为禁区了。
江一明深吸一口气，然后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问：“联邦应该很快就能发现出事了。我俩要不就别下车了吧，在这等着人来救我们，怎么样？”
许则之瞥他一眼：“你回忆一下，我俩的工作是什么？今天明明是工作日，我们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俩是救生员，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今天救生中心放假啊……
等等，救生员中心今天放假。
那谁来救他们？？
江一明眼前发昏：“不是，我俩要不要这么倒霉？！”
许则之的心情持续糟糕，“你真的没把【霉运】的能力用在我俩身上吗。”
“怎么可能！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你打小就很倒霉好不好！”被平白泼了脏水，江一明快气死了。
他吼完，又灰溜溜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的能力确实会对自己和身边的人产生一点负面buff啦……”
所以他俩现在是倒霉 倒霉，等于出去吃个大餐都要掉进禁区。
沉默片刻后，一阵肠胃蠕动的咕咕声传来，江一明尴尬地揉了揉肚子，“那现在怎么办？”
“下车，毕竟……”
许则之朝江一明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外看。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两侧的店铺涌出了很多店员，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站成一圈又一圈，将公交车围住，朝他们招手。
站在前面的店员们被挤得整个人贴在玻璃窗上，整个面部轮廓在这种极端的压迫下变得扁平。
但尽管如此，他们的嘴角却依旧顽强地上扬，勾勒出一个扭曲而诡异的微笑。
江一明登时毛骨悚然。
而许则之的目光沉沉的，接着说下去，“毕竟，看样子再不出去，他们就要进来迎接我们了。”
他按下操控台上的手动按钮，前门缓缓向两侧打开，发出类似长指甲划过黑板的尖锐摩擦声。
见前门内缓缓出现他们的身影，店员们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眼睛几乎要笑眯成一条缝。
刚刚在车里面没注意，凑近一看，才发现这些店员身上那些五颜六色的图案不是衣服，而是他们的皮肤。
比如现在他们左边的店员，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划痕，银白色的线条勾勒，如同紧密排布的鱼鳞，随着它的呼吸鼓动着。
右边，另一位店员身材矮短，从裸露在外的手臂，到一双弯曲的罗圈腿都被纹成绿色，而胸口以下到鼓起的肚皮却是一片雪白，活像一只——
绿皮青蛙。
许则之：……
江一明：……呕！！！
那只肚子上纹着“美味牛蛙”几个大字的牛蛙店员，似乎完全不介意江一明的冒犯，嘴唇张合，微笑道：“欢…迎，光临，食尚街道。”
“我们这里，提供，各种美食。”
“您们想，吃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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