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门思过的日子里,多铎几乎都待在药庐。白日里,他仅以礼节性言辞应酬府中福晋,而心早已飘向药庐的方向。他知道,唯有药庐的静谧与静淑的懂得,才是他疲惫灵魂的归处。
兄长多尔衮时常暗中探访,带来朝局密报。那密报写在巴掌大的棉纸上,字迹被汗浸得微微晕开。多铎就着药庐的熏灯光看:“哥,皇太极真信腾机思勾结林丹汗余部?”
“不信也得打。”多尔衮手指敲着“正白旗三日整备”的朱批,“索尼在兵部递了折子,说你闭门期间‘私调三牛录巡边’——若不速胜,这帽子就摘不掉了。”
多铎冷笑,将纸按在药臼边。静淑正用银针戳棉布上的杏花,听见“索尼”二字,针尖在布上戳出个深点。多尔衮瞥她一眼,压低声音:“我已在诏书里塞了‘医女随军’的条陈。记住,战场比盛京干净,但刀不长眼。”
多铎抓起浸当归汁的枯枝,在桌上划出喀尔喀地形:“我要阿哈尼堪的火器营埋在土拉河拐子弯,巴图鲁带骑兵从侧翼包抄……哥,给我留三十个带没药液的药篓,伤兵要得快。”
多尔衮点头,将密报塞进袖中暗袋:“静淑的医女袍我让内务府赶制了,袖口绣的杏花是金线——战场上,金线反光能让敌箭偏半寸。”
没过多久,皇太极的诏书抵达。崇德四年深秋,盛京雪压檐角。传诏官展开黄绫卷轴:“着豫亲王多铎率正白旗三日内击溃喀尔喀,医女静淑随军调理将士疾苦。”多铎指尖抚过诏书朱批,冰凉甲胄下藏着静淑缝的棉布软甲——内衬碎瓷片硌着皮肤,像根须扎进冻土。
出征前,多铎将浸过当归汁的枯枝塞进静淑的药篓。她摸到枝上刻的“丁丑”二字——那是他们关外相遇的年份。药篓底层还有他偷偷放的金疮药,包药的纸是她绣的杏花帕子。她忽然明白,这枯枝不是信物,是命:他的命,她的命,都系在这截泡过当归汁的枯枝上。
校场点兵时,将士们高呼“血战到底”,多铎将静淑用草药汁绣的血杏花棉布系在臂甲上。棉布上的草药汁是她用黄连、当归、没药调的,染的时候手指被汁液染得发苦。风卷着雪打在脸上,静淑看着多铎刀尖直指北方:“传令——全军加速,午时前渡土拉河!”她摸着药篓里的碎瓷片——这次,她要让瓷片沾的不是自己的血,是敌人的血。
土拉河畔,血战爆发。静淑在后方药庐煎没药液治金疮,断箭曾险些夺命,幸得额尔克举盾相护。多铎中箭落马,她撕开他甲胄内衬(正是她缝的棉布软甲),用枯枝浸黄连水止血,按在他伤口:“主子答应过,要带回关外的杏花。”他昏沉中攥住她手腕:“……不准走。”
凯旋那日,多铎将血杏花棉布系在刀尖,举过头顶:“此布所指,即本王疆土!”风卷棉布掠过将士头顶,像只血色的鸟。她站在药庐帐篷前,摸着药篓底层的枯枝——土里埋的根须,终于等到了破雪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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