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会里闹中取静的地方,莫过于茶楼,尽管楼外歌舞升平,楼内却安闲自得,喝茶的喝茶,听曲的听曲,下棋的下棋,各不耽误。
棋盘前有两人对弈,气氛正焦灼,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围观者无一人指点。
容栩也跟着盛闻挤在其中。
时辰一到,胜负两分,焦灼烟消云散,只剩叽喳言语,赢的人畅然一笑,输的人挥手作罢,旁边的人接替上去,挑战胜者。
容栩悄声道:“你会下棋吗?”
盛闻也悄声回:“当然。”
“下得好吗?”
“屡战屡胜。”
“莫说大话。”
“绝无虚言。”
盛闻再道:“你擅长观天,自然懂棋术,但棋术不只关乎天象推演,也关乎攻城略地,我喜爱兵法,自有战术之解。”
容栩来了兴趣:“那你可曾听闻,有一棋阵叫‘遇龙’?”
那日冯忌传容栩入宫,正是用这招结束了对弈。
“那你算问对人了,”盛闻满目自信,“此阵法是我父亲所创,而且还与这座城池有关。”
盛岳?
容栩的确听冯忌念起过,盛岳的棋术高超,与先帝难分高低。
“父亲本身爱棋,江都之战后,他以此战的阵法为基底,用在了棋盘上,亲创了新的棋法,因形如神龙摆尾,便起名‘遇龙’,后来他常与先帝对弈,用阵必赢,先帝不悦,父亲只能将此阵法教给先帝。”
若是燕肃会此棋法,那冯忌也懂就不难解释了。
容栩豁然:“上次偶然见到,的确令人大开眼界。”
“虽然独特,却也并非无解,”盛闻低声道,“父亲传授先帝后,又自创了一套解法,起名‘弑龙’,专破‘遇龙’,虽然‘遇龙’广为流传,但知道‘弑龙’的却少之又少。”
他凑近道:“父亲曾将‘弑龙’传授与我,你想学吗?”
容栩确实好奇,那日与冯忌正下得热火朝天,一招神龙摆尾,未见逆风,棋局就已结束了。
如此迅猛之势,竟然还有解法?
盛闻找了间棋房,与容栩对坐,他将黑白棋子复盘成遇龙棋阵,正如容栩初见之模样。
“兵法曰,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由此观之,对弈不仅要论局,更要得算、权舆,甚至合战。”
话毕,神龙已现,盛闻如鱼得水,先从黑棋入手,饶道而下。
“见可而进,知难而退。龙既已在此,不能触犯逆鳞,则需另寻生路,饶路则宜疏,受路则勿战,务必不能使棋子被吞食。”
很快,棋局出现平局之势,龙颜向左,盛闻便向右,龙颜向右,他则反之。
“凡事因地制宜,不能过于拘泥,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错棋的可能多种多样,但通向胜利的棋路只有一条,便是与强者周旋。”
接着,盛闻又落下三步,逐渐改变战场,从下风占据上风口,像握住龙的两角。
“棋子致力于权变欺诈,以冲锋、劫杀、迂回名之,对弈尽管属于小道,究其实质,确与兵法相合,能够一击毙命,就不要采取纵横之术,以免局势再度倾斜。”
最后,神龙逐步溃败,忽然一子落,万子活,利剑直插龙腹,一刀两半。
遇龙破了。
容栩看得好不过瘾。
“棋局掌握阴阳互补,有与无赖以生存,远与近补充促进,强与弱映衬烘托,利与害倾斜移动,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盛闻耐心道,“不知我是否演绎清楚,若是没有,我再推一遍。”
“记下了,”容栩投去惊羡的目光,“这世上好像就没有什么能难倒你的事。”
一被夸,盛闻就飘上天了,两手扶胯道:“那是当然,十八般武艺,我样样精通。”
容栩接上刚才的话:“除了读书。”
“……”盛闻尴尬一笑,“府里有你一个会读书的就够了,咱们一文一武,正好互补,和黑白棋一样。”
出了茶楼,又逛了许久,集市卖的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
此番来江都还有一个心愿,容栩一直记挂于心。
盛闻见他时不时出神,便问:“在想什么?”
容栩回神:“我想去曾经的织布坊看看。”
“织布坊?竟还有人记得那里。”
一个陌生的声音讲起,二人一同回头,只见有一卖糖人的行贩,正被一群孩子围着。
小贩做了各式模样,有猫狗,有龙蛇,惟妙惟肖。
小孩子们来不及掏钱,争先恐后地抢着,生怕晚了一瞬就落不到自己手里了。
一番争夺后,每个人都拿到了心念的糖人,而小贩的手里除了些银子,还剩最后一只虎。
小贩抬头,恰好和二人对视上了,一边走来一边说着。
“二位听口音是外地人吧。织布坊荒芜许久,早没了人,不过那里流传过一个故事。一名单枪匹马的将军,在战火纷飞里救下了江都第一美人,二人自此互生情愫,相知相伴。后来将军把美人带去了天京,再后来的故事就无人知晓了,只听说将军起兵叛变,逃去了南边的山中,也不知他们二人有没有结为连理,是否还活在世上。”
这段往事,容栩记得清清楚楚。
盛闻义正辞严道:“你说的将军,他是被人构陷的。”
“我也这么以为,不只是我,江都许多人都这么以为,”小贩抬眼,看向盛闻,一眼就瞥见了他的手环,“这位少侠臂膀有力,想来是习武之人,手腕却戴着合欢叶做的手环,我这人平生就爱听故事,你们可知这手环也有一段故事吗?”
盛闻抬手:“我只知合欢有相思之意,还从未知晓它背后的传说。”
可容栩知道。
小贩娓娓道来:“曾经有一对夫妻,他们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突然某日,丈夫受小人污蔑,被朝廷发配边关,终身不能回京,不能与妻子相见。送别前,妻子为丈夫戴上了合欢叶做的手环。在江都,合欢叶只能送给自己的意中人,佩戴手环之人一旦有难,另一方就能立刻感应。妻子感应到路途凶险,丈夫怕是要命丧途中,于是她四处找人求情,但谁不怕引火上身?没有一人施以援手。最后妻子走投无路,便从佛寺借了红蜡,围着合欢树放了一圈,再加以祈祷。结果天降祥瑞,皇帝一高兴,宣布大赦天下,丈夫终于得救,最后与妻子重聚。”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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