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胆子挺大!这都不怕!”女子诧异道。
像是晴天霹雳,傅裴英顿时感到神志恍惚,便也没意识到这女人是何时出现的,他低声喃喃:“为什么……”
傅裴英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的挪动,心底只剩下不解,他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如此期待自己这些年来的肖想是一厢情愿。
骨哨从沈忘悦的衣服里掉了出来。
女子疑惑地咦了声,“你把我族圣物给了他,你是喜欢他?想救他?”
傅裴英猛地看上去,也没管这女子是谁,就像是濒死的人看到一线生机,也不管代价如何便拼命地扑上去,“求姑娘救他!”
女子坐在一块巨石上,面具后,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姑娘?真是没规矩的后辈。”
她摇摇头,笑了笑,“我不救外族人,你得自己去救他。那小子已经压制了你体内的血线虫,再过一会儿你就能醒过来。”
“可他等不了!我负他太多,不能看着他去死!只要姑娘肯救他一命,我傅裴英愿付出一切!”傅裴英重重跪了下去。
女子淡淡地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黄泉无情,想不到我族还能生出个痴情的小子。”
她支着下巴,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也罢,既是我的族人,帮你一把也无妨。”
她对着汹涌的岩浆轻轻挥手,一张充满赤火的弓从火海中浮现出来,“神机客给我做的小玩意儿,被丢在这里好些年了,你若是觉得有用,便拿着吧。”
傅裴英的头突然变得有些沉重,像是一场大梦将醒时的感觉。
他意识到自己很快就要醒来,眼看着女子渐渐消失,他急切地问道:“可要我为姑娘做什么!”
女子摆了摆手,忽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抬首道:“我族圣物不可流落在外……算了,告诉你那心上人,想要拿走铜蛇脊骨,需得取了他自己的脊骨,对面有个断碑,上面长着蛇毒草,可以暂时压制蛇骨的活性,只是换骨之事九死一生,开弓没有回头路,他可要想清楚了。”
随着心脏的一声骤响,血液瞬间冲向四肢五骸,一阵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伴随着岩浆浪潮的吼声,六神完全归位,五感彻底回归,他就像是期待已久般,在指尖轻微颤动的下一秒,身体便立刻归他掌控。
面对吞噬一切的熔岩巨浪,沈忘悦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这一刻,怀里的那具身体突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热浪退去,沈忘悦慢慢睁开眼睛,眼中是傅裴英带着责备的神情,那张脸精致俊美,碎发因为热浪而轻飘飘地拂动他的侧脸。
沈忘悦瞬间清醒过来,他看到傅裴英的一只手被烧伤了。
“你的手!”
“无妨。”傅裴英继续将他压在身下,血线虫开始修复那只烧伤的手,他浑身的红色图腾显得诡异而恐怖,假死醒来后,他的身体已经占据了主导权,血线虫的力量已在他体内臣服。
他能感受到身体中那股汹涌但可控的力量,想必这是那女人的杰作。
那双阴郁的眼睛在沈忘悦身上扫视一遍,确认无事后,他的眉头才渐渐松开。
此时的岩浆流渐渐退了回去,总算是沾染了些人间的气息。
空气有些炙热,傅裴英翻身坐了起来,任凭沈忘悦试探他的脉搏,脉搏有力,只是有些太快了,快到让人觉得是一种病。
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忘悦看向一边,喃喃开口道:“过了这一关,今后只需好好发掘蛊虫的力量便是,这东西极度伤身,不是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的好。”
“是万不得已。”
沈忘悦刚想问为何,傅裴英忽然反手将他的握住,将他逼入墙角。
那双阴郁的眼睛突然变得炙热无比,沈忘悦觉得自己被烫伤了。
“只要与你有关,再险我都要闯一闯,只求你今后别再以身犯险,更不要……”傅裴英顿了顿,艰难道:“更不要是因为我。”
角落的逼仄让他们的呼吸交换变得频繁,沈忘悦的心有一刻的慌乱,他赶紧将手抽出。
“此地不可久留,我一人没法离开,不是为了你。”
他觉得这个解释有些过于苍白,于是在傅裴英开口前抢先道:“好了,说说正事吧,凶魔和时千秋带走了小九,密室已开,照理说他们该是已经拿到了解药。”
暧昧的气息瞬间被一挥而散,傅裴英心中明白,就算这些年的肖想不全是一厢情愿,那也绝不可能变为情投意合,过往种种是不可能一笔勾销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不恨就已是终点了。
关于那个女子的事,傅裴英大致说了一遍。那把弓上写着业火二字,在岩浆中煅烧多年却丝毫无损,通体火红却并不烫手,弓身上的纹路显得古老神秘,不似凡物。既是神机客所造,那便是好东西。
傅裴英试着张弓拉满,指尖松开,那弦彷如雷声,直击人心。
“好弓!”他激动地站起来,看到地上还有几支残破的锈箭,他搭弓上弦,仿佛一声闷雷,那只箭破风而去,竟直直深入了对面的石壁当中。
却听石壁震动,岩石大片碎裂下滑,竟打开一扇隐藏的洞穴通道。
二人对视一眼,沈忘悦还未说什么,傅裴英将状元拎起来扔在他怀里,环手捞过他的腰,二话不说,飞身越过急涌的岩浆流,稳稳落在洞穴前。
男人的手臂结实有力,隔着薄薄的衣服,沈忘悦能感受到他掌心炙热的温度,下意识遮住脸上的微红。
洞穴阴暗诡异,但明显是往上走的,沈忘悦直觉这是通往那铜蛇密室的捷径。果不其然,傅裴英找到一块断碑,断碑上隐隐写着铜蛇骨窟四字,其上正长着一束黑色的草药。
“若那女子所言不虚,想来时千秋那边并不顺利,用人骨换蛇骨,听起来是天方夜谭,最终活下去的几率想必是微乎其微。”
傅裴英点点头,“我想,要不然就让我……”
“命得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若是被别人拿捏住下半生,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沈忘悦轻轻顺着状元的毛,淡淡道:“你说是不是,状元?”
他将状元二字加重了,就好像是在提醒自己,也在向傅裴英宣告他的坚定。
生死面前,只有第一,没有第二。
“再说,我既没死,就要回去好好找找时千秋的麻烦。”沈忘悦的目光逐渐变得阴冷起来。
他想起先前时千秋在他耳边念的那句诗。
风声雷动鸣金铁,阴森潭底蛟龙窟。蛟龙窟,兴亡满眼,旧时明月。[1]
“蛟龙?”傅裴英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他这是自报家门啊,看来这自在商会与西北叛军有些联系。”
“我沈家因这蛟龙二字而遭无妄之灾,那西北叛军我想找还不知从何找起,既然他们想要这铜蛇脊骨,就让他们来找我!”
沈忘悦字字泣血,怀中的状元爬至他的肩头站立,对着洞穴深处尖锐地叫了声。他眼中的疯狂随着洞穴中越传越远的尖鸣而越发明显,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又怎么会怕用命去做赌注?
那铜蛇脊骨,他要定了!
·
滚烫的风浪夹杂着蛇血与人血的恶臭,那条蜈蚣似的铜蛇脊骨不断地穿透背部表层,且不说是脊梁,就连肋骨也被它顶出来几根。
段干昊仓大喊:“退!”
只见白骨化作尖锐的刀刃,对这些仓皇逃窜的异族发出兴奋的骨颤声,嗖地带着凶魔的身体向前刺去,血液迸溅,白骨上沾着几滴血。
白骨刺穿青铃的肩,血一滴滴地落在吴果儿的脸上,白骨瞬间抽出,再次造访另一个人的身体,青铃支撑不住,向下坠去。
“青铃姐!”吴果儿顾不得许多,他满眼是血肉横飞之状,那凶魔已然失去理智……不,或可说已经算不得是人了才对,铜蛇脊骨彻底控制了他的身体,他身体的一半骨血已为其所用,任凭刀剑穿过也丝毫没有知觉。
趁着凶魔扑向了修罗城,吴果儿爆发出连他自己都想不出的力气,将青铃扛在肩上,匆匆往反方向逃去。
这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宝窟,那汹涌的岩浆流是索命的黄泉水,这里是地狱,不是人间,他要回噶戈尔!
此时的段干昊仓低吼一声,他的血线虫已经被他激发到了极致,浑身已经冒出红色的血雾,凶魔的骨刺刺入他的身体,身体快速愈合,他大吼一声,将骨刺折断,伸手去抓凶魔的脖子。
然而被蛇骨控制的身体如同蛇一般灵敏,他的反应速度比蛇类还要更加迅速,甚至能够预判对手出招的方向,凶魔扭向一边,向着柳妩袭去。
柳妩身法敏捷,瞬间越至他的身后,骨刺刺穿了一个持剑的女人,甚至没来得及哀嚎便倒在地上。
柳妩眸光微合,落在凶魔的背上。
“将军!将那脊骨拔出来!”她喊道。
段干昊仓立刻点头,此时底下熔浆喷发,冲上一块巨石,柳妩看到一个瑟缩的身影躲在角落,飞身踩在巨石上,借力朝着另一面跃去。
吴果儿扶着青铃跑到了一块石门前,此时青铃却不走了。
“果儿,你快走,我不能丢下姑姑!”青铃虚弱地说道,抽出佩剑欲再回身帮忙。
吴果儿拉住她不放,哭着道:“她都不把你的命当命了,你还要跟着她吗!”
青铃咬唇,重重点了下头。
她是柳妩救下的,无论如何,她不能忘恩负义。
她一把推开吴果儿,突然,轰隆一声,二人背后的石门炸开。
于此同时,段干昊仓终于抓住了凶魔的弱点,那脊骨还未与宿主彻底融合,无论再疯狂,那脊骨也是脆弱的,一旦脱离人体,便再没有这样恐怖的破坏力,段干昊仓五指呈爪,一把扣住凶魔背后的脊骨,往外一拉,揪出半截。
吴果儿挥开眼前的尘雾,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一个带着火光的人影倏地向上跃去,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海棠花香。
“公子!”
傅裴英站在石壁上的一个铜蛇巨像上,隔着大海一般的岩浆巨浪,他手中的业火弓已然满弦,此时再一股岩浆往上冲来,只听雷声在耳边炸响,一支锈箭穿透火红的岩浆往前飞去,同时穿过段干昊仓的身体,将凶魔钉在了石壁上。
沈忘悦将受伤的时千秋扔在地上,目光冷冷地注视着那条如蜈蚣般的蛇骨,“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
[1]《忆秦娥》纳兰性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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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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