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不像!让我坐马车吧!我坐!”吴果儿眼巴巴地望着那绣金镶玉的豪华马车,都快望眼欲穿了。
傅裴英牵过火云驹就跨了上去,二话不说,策马追了上去。
吴果儿还眼巴巴地望着。
“喂,小孩儿。公子走了,九爷也走了,你说了算,这车到底是用还是不用?”封川打了个呵欠问。
吴果儿忙着点头,“用!当然用!我还没坐过马车哩!”
他爬上马车,掀开帘子就钻了进去,连连发出惊叹声。
沈忘悦的商队出发了。
封川听着马车内的惊叹声,摇摇头笑了笑,随后叫上这次带的几个青灯卫,打着江南富商的名号,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出了关,再一直往南走,进入一条山道,就正式进入十三域的地界了。
残破不堪的古老石碑已然看不出上面的文字,派去探路的探子回来禀报,说是方圆二三十里都没看到人烟。
时千秋对此感到些许的诧异,他的病多亏了沈夫人的药方以及傅裴英带来的药材,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神采。
他摸着下巴道:“不对啊,这地方该有人才对,那些人不做生意了?”
据他所说,这条道在几年前还是条通商要道,不过多年过去,的确有改道的可能。
傅裴英躺在拉货的马车上,脸上盖着遮阳的草帽。
“我试着联系过之前的私贩,他们最近的确不怎么往西北来,过了冬,西北人穷得叮当响,生意不好做。正规的商队走的官道,咱们没有通关条文,只能从山道进十三域,人当然少。”
时千秋低沉下来,噶戈尔之前在十三域的线人皆是自这条道来往,而如今噶戈尔易主,他与原先的线人彻底失去了联系,已然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了。
要不然,凭借他从前的信息网,进入洗髓崖不会如此困难。
“或许还有山匪的缘故。”沈忘悦道,他懒懒地在四周密林环绕的山间看了看。
“洗髓崖的事情连朝廷都惊动了,想必处在十三域的山匪流寇不可能嗅不到味道,匪患严重起来,这条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自然没有人愿意走,大家都小心些,指不定路上有不长眼的东西跑来。”
时千秋颔首,示意商队继续前行。
他们一行人数不算少,临行前沈忘悦带走了几个身手不错的噶戈尔人,傅裴英也抽调了几个青灯卫,更何况,他们打着商队的名号,却并未带什么货物,要劫他们不太值当。
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土匪在山上打望。
其中一人打了个呵欠,“头儿,如今这儿人少了,老大做什么还要让咱们来巡视?”
为首的独眼仔怒骂道:“你懂个屁!如今老大放了宝矿的消息出去,肯定有那些中原人想来掺一脚,咱们等着就是。”
“那为什么不劫刚刚那一队?”他指的是沈忘悦的商队。
独眼仔再次怒骂:“你他娘的不懂就给老子闭嘴!没看到他们人多吗!还有个蒙着眼睛骑马的瞎子,你觉得普通人能做到吗?定然是个绝世高手!咱们要劫肯定得劫……”
他看到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眼睛一亮。
“这不,来了。”
豪华马车虽看着好,然而在山间里行驶却是颇为缓慢,吴果儿一行被甩出去老远。
封川自小就在平原地区长大,即便是走山跨水那也是骑马的,不像如今当个马车夫,被颠地快吐了,整个人头晕目眩,顿时就后悔了,想将这马车给丢在原地。
然而车里的吴果儿却不肯,是个缺心眼儿的。
行至山间,估摸着已经是追不上前面的人了,封川决定下车先吐一吐。他刚跳下马车,前面突然窜出来几个人,个个长得是凶神恶煞歪瓜裂枣,人人手里拿着把大刀。
“打劫!”
封川:……
他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独眼仔脸色一变,“他娘的,竟敢挑衅老子,都给老子上!”
·
等到终于过了那条狭窄的山道,不日就可以到达距离此地最近的一个小镇,名为簪花镇。簪花镇原先是个驿站,后来人多了,就成了个小村镇。十三域的这种小镇子是不少的,镇长一般都是镇里最大驿馆的老板,至于里头的居民,便是来自于五湖四海,做什么的都有。
“我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吴果儿哪去了?”时千秋抓着头发问。
走到这,众人这才想起还有人不见了,想到其中各种缘由,沈忘悦不免有些不快。
“叫他与咱们同路,他不肯呗,想尝尝新鲜玩意儿。”他冷冷瞥了眼傅裴英。
傅裴英把草帽取下来,一副很无奈的表情。
“月牙儿,这事儿也能赖我头上?”
“还不是你起的头!”沈忘悦控制不住地骂了句。
傅裴英听到他骂人,心里也觉得舒服,总好过连骂也不骂了。
瞧着他笑,沈忘悦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封大人武艺高强,护着果儿一人是没什么问题的。地方给他说了,到时候镇里汇合便是。”沈忘悦并不担心,与其说是担心,他更多的是觉得无奈,吴果儿出生便没出过噶戈尔,他若想由着性子到处玩会儿,沈忘悦也不忍心去扫他的兴。
总之有封川护着,他觉得不可能会出什么事。
此时吐得晕头转向的封川正被人五花大绑扔在山道上,连嘴都给堵了。
天色渐暗,时千秋提议先在此地过夜,等明日一早再启程。此时正值黄昏,沈忘悦看着落日,心中怅惘了好一阵。
虽说他与吴果儿不同,见过了京城繁华才到了这噶戈尔来,然而十三域,他还是头一回来。从前他渴望金堂拜相,幻想着做什么流芳百世的名宰,每每把这些话说给父亲听,父亲却只是摸摸他的头,一言不发。
他骤然间想起父亲曾经皱着眉头对人说:“我这个儿子,天资聪颖,只是除了才学一无是处,又颇爱繁华,将来要吃大亏。我倒是希望他能落榜,或是惹了皇上生气,去北境或者西北历练历练,也好过在京城的繁花锦绣当中蒙蔽了双眼,自持才华,不知所谓了。”
山风吹过来,他轻轻咳了几声。
“公子,该喝药了。”陆丰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来,这是吴果儿事先熬好为他带上的,说是一定要按时喝。
他时常觉得苦,借着陆丰的眼睛看不见便偷偷倒掉,每次都会被傅裴英抓个现行。傅裴英会提醒陆丰,他便不敢再倒了,每次喝完嘴里发苦,也不管他想不想要,那人都会偷偷地将蜜饯递来。
这次喝完药,他却没拿到蜜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却没瞧见傅裴英的影子。
“你们主子呢?”他找到一个青灯卫问。
那人摇了摇头,“主子走了好一会儿了,没说去哪,只叫我们盯着公子喝药。”
沈忘悦哑然,见着太阳就快落下山了,他心中却不由自主担心起来。
“他若是回来了,叫他来见我。”他道。
没过多久,他正坐在火堆边烤火,一个蜜饯突然从背后递了过来,傅裴英笑眯眯地在他身后道:“月牙儿找我?”
“你刚刚去哪了?”沈忘悦蹙眉问。
“找个好地方。”傅裴英道。
“什么好地方?”
“看日落的好地方。”
话音刚落,傅裴英的手便搭在他的腰上,蜜饯还没入口,失重感便传来,他下意识闭了眼,再一睁开的时候,傅裴英便已经带着他落在了山上。
他望着高高的山崖,心中狂跳。
“你!”
傅裴英将蜜饯塞进他嘴里。
“看,好看不好看?”
密林中山风徐徐拂过,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远处的落日将这里罩成了一片金黄色,有鸟儿迎着太阳飞过,这黄昏乃是壮阔盛景,温暖的光跨越过十三域的重岩叠嶂落在沈忘悦的脸上,他连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晨曦山日出是好看,京城那些文人才子也最喜欢了,可我更喜欢看落日。”傅裴英在前面坐下。
沈忘悦没说话,蜜饯的甜在嘴里化开,他的目光被这落日彻底吸引住了。
父亲说,人不管走到哪里,在京城做官也好,在边陲做官也好,要记住这里的景致,只有融入这里的景,才能与百姓感同身受,做个好官。
傅裴英伸出手,像是抓住了一束光。
“因为,落日过后,就能看见月亮了。”
沈忘悦心中一动,他坐在傅裴英身边,悄悄看向他映着黄昏的侧脸。男人的长相在京城都是头一等的,不过京城的佳人们更喜欢书生气一些的容貌,温润谦和,而不是傅裴英这样的,太具有攻击性和杀伐气了。
眉心间永远带着煞气,好似世界上谁都会变成他的敌人。
唯有看向自己的时候,能带着温和。记忆中的傅裴英是很尖锐的,经常将自己刺痛,如今却是小心翼翼将刺都收起来,一点都不肯露出来了。
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听着山风,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月亮一点点露出面貌,天上被星星笼罩了。
该走了。
沈忘悦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
傅裴英依依不舍地站起来,两个人正要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走了没几步,傅裴英突然顿住了。
沈忘悦问:“怎么了?”
月光下,密林中的一切都影影绰绰。傅裴英僵硬地回过头,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眼睛里充满了惊慌和无措。
沈忘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迷路了。
“傅、裴、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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