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火光四起,而画舫上不见丝毫惊乱。
曲崇华倚栏相望,那明明灭灭的火光在曲崇华眼中跳动。
除了知道今晚会有大事发生的人之外,没有人将那火光当回事儿。
毕竟宫中的寿宴是昭盛帝的寿宴,这位皇帝想出怎样新奇的玩法都不为过。
可在曲崇华这类知情人眼中,就不正常了。
“是谁得手了呢?”
想要剥夺昭盛帝性命的势力浩如烟海,然而昭盛帝浑然不觉,满心满眼只以为,自己只要能够摆脱太后的钳制,就能够真正成为这大夏皇朝的唯一真命天子。
殊不知自己的命早就已经被其他势力盯上。
昭盛帝在这个时候坚持举办寿宴,不正是给了其他人一个良好的、对他下手的机会么?
蠢得要死。
不过倒也符合昭盛帝一惯的作风,他要是不蠢的话,也不可能会让自己的统治摇摇欲坠到如今的地步。
解云歌与他一同往着皇宫所在的另一边,道:“是北野吧,遇见他们时,他们满心满眼的杀意都止不住。”
事实与解云歌猜的无甚分别,北野王子的匕首割开了昭盛帝的喉咙,宣告他统治到头。
“我盅子呢?拿来。”曲崇华道。
今早上画舫之前,解云歌先一步将曲崇华的浑身上下所有盅子拿走,没给他留下半点。
解云歌瞥他一眼。
“不给。”
解云歌转身就走,隐进人群。
画舫上人来人往,解云歌有心隐藏身形,此时如水如汪洋大海,曲崇华一晃眼,就找不到那家伙了。
曲崇华不得已四处寻找,最后还是赵大厨给曲崇华指了个位子,曲崇华才在画舫尾巴、颜有意颜不心两姐弟背后,找到了被藏匿的解云歌。
“好嘛,我好心让你们两姐弟叙旧,你们倒好,帮着解云歌躲起来。”
“恩人,我……”
“抱歉。”
曲崇华挥挥手,表示道歉的话语之后再说,他现在有事情要找解云歌。两姐弟在这儿碍事得很,自觉离去。
解云歌也不跑了,站起来。
这种体验说来也是新奇,对于两个人来说。
一直以来,都是解云歌追着曲崇华跑,逢年过节去约曲崇华、给曲崇华送礼物什么的,虽然曲崇华会心有灵犀将那些天空出来留给解云歌,但从未从自己的角度出发,邀请过解云歌。
两人相识十几年,曲崇华与解云歌的位置第一次调换。
“怎么不跑了?”曲崇华问。
“没用。”解云歌答。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两人中总有一方要妥协。
而这个人从来都是解云歌。
“嗯嗯,盅子,给我吧。”曲崇华说。
“不在我这儿。”解云歌摊开双手。
曲崇华不信邪,上上下下将解云歌摸了个遍,翻出一大堆破烂玩意,愣是没能找到自己的盅子。
“不是吧,你把盅子放哪里了?”
解云歌看着他,不发一语。
曲崇华兀自猜测着:“哦,你拿走我的盅子后就上了画舫,我的人盯着你,你没办法离开画舫……所以你将盅子藏在了画舫上。”
“盅子很危险,你不可能让其他人接触,所以你只会藏在普通人不可能接触得到的地方。”
“你收缴我的盅子,五个,虽然单个很小,但合起来却是一个大目标。可你又不会将它们分开放,毕竟分开更容易被人发现。”
“只要我去问一问我的人,了解一下你的行动轨迹,我就能知道你把盅子放在了哪里。”
曲崇华最后道:“所以,你能直接告诉我,盅子在哪里么?”
解云歌不说话。
这是头一回,曲崇华撒娇都没用。
他反而道:“别去找,待在画舫上,好吗?”
话音刚落,曲崇华的叹息声就传入了他的耳中。
“你担心我啊?”
此时此刻的京城中,已然乱了起来。不少坐在边缘饮酒作乐对月欢歌的百姓,发现了岸边的不对劲。
“诶,你们瞧——”
“哪里怎么……”
“走水啦!”
原先只是皇宫中掂掂燃烧的火焰,而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不仅仅是宫城,京城中火光四起,跳跃的火苗从城西跳到东南北,将整个京城团团笼罩在火焰之中。
万寿节,城门大开,既然已经决定要在宫城中对皇帝下手,那些进入的人肯定也想着干脆占领京城,成功入主。
只要能够在今天夺得胜利,这大夏,就是囊中之物。
多方势力交接,于此混战。
曲崇华仔细看,还能看见里面有熟悉的身影,鬼,兔子,称意坊众,太后心腹,以及七皇子身边的小太监……
他们的争斗,可不会管普通人死活。
“天呐——”有文人感叹道。
这时,画舫距离岸边已经有一定距离,宛若一叶扁舟,摇摆在水面上,与灯火作伴,却又独立于京城的硝烟之外。
——竟是带着这画舫上的所有人远离了京城战火,另类保住他们的性命。
“你确定不将盅子给我?要知道,继续拖下去的话,我的处境会很危险哦。”
“不会给你,也不会让你离开。”解云歌坚持道,“你知道的,如果出去,你基本就没有活路。”
解云歌与曲崇华相识多年,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曲崇华在筹谋什么。
他国的使臣为什么能够大批量进入京城,且互相没有察觉彼此的存在?那个病弱七皇子的人手怎么做到瞒天过海,在太后的围追堵截下存活?还有太后的人,精英都在宫城之外,宫中万寿宴会那般危险,他们又为何不跟在主子身边?
又为何在万寿节之前,曲崇华要紧盯画舫的改造进度,力求能够多装一些平民百姓进来?
不就是预料到今夜会有一场大乱,使计让他们狗咬狗,又不愿意百姓受到太多伤害么?
方才颜有意颜不心看似只是离开此地,实际上已经偷偷离开花房,携带人手前往岸边。
“曲春花,你留在画舫。”解云歌说。
曲崇华揉了揉耳朵。
解云歌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只是平日里解云歌语调没有起伏,不容易撩人心弦。可这会儿解云歌估计是着急了,音色低沉。
任凭谁听到了,都不会坐视不理。
但可惜,这个“任凭谁”中,不包括曲崇华。
曲崇华道:“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就不要拦我嘛。”
解云歌:“狗皇帝今夜必死,你去不去不重要,都改变不了结局。但你去了,你只会选择和他同归于尽。”
曲崇华:“手刃仇人和被别人杀死仇人,这两者的差别还需要我和你讲?”
解云歌:“反正都会死。”
曲崇华:“我记得你和狗皇帝也有仇,要不你跟我一起进宫?”
解云歌:“……”
……
最后谁也没有说服谁。
不过真要讨论个高低,还得是解云歌技高一筹。
至少他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将曲崇华留在了画舫。
曲崇华也不知道解云歌到底是从哪里得知自己的打算的,他分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己同皇帝的仇恨来自哪里,为何解云歌能够确定,曲崇华去了宫中就不会想要活下来?
曲崇华又没办法在解云歌的监视下离开画舫,只能跟他一起待在尾巴边边,望着火光四射的京城街道民居。
黑黢黢的人影里,偶尔可以看出颜有意雨吹的身影。
她们的确在救援百姓,从他人的刀下将他们带走。
皇权更替,百姓遭殃。
能够待在画舫上,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赵大厨摸了过来,道:“崇华,解大人,宴会就要开始了,特地给你们留了一张桌呢。”
宴席上的食物由赵大厨一手筹备,酸甜苦辣咸样样具备,鸡鸭鱼肉做法各不相同,一桌食材就能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分量。
不过这一桌只有曲崇华与解云歌两人。
问起吃不完怎么办,赵大厨说让他们放心,吃不完会溜下来热一热,分给忙碌的伙计们吃。
曲崇华便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到解云歌碗里。
解云歌轻车熟路地开始挑刺——别指望曲崇华会主动给他布菜。
挑完刺,鱼肉从解云歌碗里到了曲崇华碗里。
别说挑刺了,只要曲崇华还在画舫上,就算让解云歌直接咽下一根鱼刺,他解云歌也未尝不可。
画舫上伙计都是他们称意坊的人,解云歌小心有孝心,根本不吃东西,只是一门心思给曲崇华处理食物。这事情他做得有模有样,一看就知道没少做。
曲崇华吃得津津有味。
鱼肉,牛肉,田鸡……
解云歌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他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
解云歌甩甩脑袋。
“什么、时候……”解云歌强撑着道,一定要弄个明白。
曲崇华拍拍他的肩,还是叹气。
“是碗。”
吃食其实没有问题,迷药下在碗中,只要接触道碗,哪怕是一头牛,都得晕倒。
赵大厨走过来,道:“崇华。”
赵大厨手中,拿着早被解云歌藏匿的盅子。
曲崇华接过盅子,转身离去。
这样也好。昏迷前一刻,解云歌想着,至少曲崇华拿到了盅子,他能够保证自己不会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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