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衣将那张人皮扔在桌上,笑道:“你的脸太丑了,以后就用这张吧。”
百里吉成愣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谢与灵在拂衣身旁坐下,打趣道:“看来他不是很喜欢。”
拂衣道:“只怕是脸上的这张没有揭下,所以不方便用新的。”从地上挑起一块碎瓷片,打量着他的脸,“既然如此,我倒可以帮忙。”
百里吉成这才反应过来,忙从桌上抓起那张面具,放在脸上,连声说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周围有人不满,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此放肆!对百里家的少主如此无礼,究竟有几个脑袋!”
“原来是百里家的少主啊!”拂衣故作惋惜地说道:“可惜了,没听过。”却始终没有转头去看。
身旁一人戳了戳他,小声提醒道:“她就是叶拂衣。”
那人一愣,随后哼了一声,高声道:“叶拂衣怎么了?当年的祝卿安修炼邪功,酿成了北境的灾祸,如今此人又想故技重施。铲除邪魔外道,我辈义不容辞。我们来此处不就是想拿到挂云剑斩杀此人吗?还有什么可遮掩的!到时我必亲手砍下此人的脑袋,以慰……啊!”话没说完,一根竹筷飞出,插入那人的肩膀,将他牢牢地钉在墙上。
拂衣看了眼谢与灵,安慰道:“别生气。”转头看向被钉住的那人,舒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死。”
“百里吉成,你的人受伤了,不救吗?”
百里吉成吓得一哆嗦,看了眼那人,颤声道:“他……他冒犯……姑娘……实在该……该死……我这就……”
他身旁一随从会意,拔剑走向被钉在墙上的人,准备立刻杀了他。
“叮”的一声,拂衣手中的瓷片飞出,打落了那人的长剑,冷声道:“我让你救他。”
百里吉成不知此话是何含义,站在原地不住颤抖,传闻中的叶拂衣和谢与灵二人生性残暴,一言不合便出手杀人。自寒林寺一聚之后,不知有多少江湖同道死在二人手中,而刚刚那人口出狂言,得罪于她,想来必是要没命的,可是这句“救他”又是何意?
突然灵光一闪:我明白了,定是要留着此人慢慢折磨,方能解她心头之恨。说不定还会将此人制成傀儡,那可真是生不如死。自己若是稍违她心意,只怕下场会很惨。想到此处,忙招呼旁边的人去救那人。
“不不不,还是我亲自来。”他踉跄着赶到那人身旁,想到此人情状越惨,越能讨得拂衣高兴。右手一用力,猛地将那根竹筷拔出,一道血柱喷射而出,那人痛得大叫一声,全身脱力,倒在地上。
百里吉成偷偷打量着拂衣的脸色,见她微微皱眉,猜她并不满意,右手压在那人的伤口上,鲜血瞬间浸染了右手。可是这一次,那人却紧咬着牙,没有喊出一声,只是怒气冲冲地瞪着拂衣。
谢与灵走到拂衣身前,挡住那人的目光,一字一字道:“是我动的手,你该瞪我。”
“狗……”话音未落,就被百里吉成捂住了嘴。周围的人开始给他止血。
拂衣笑了一声,“百里吉成,你也看到了,我们今日来,不是为了杀人。”
“是是是,江湖上的那些传言是在过分,竟然将二位说成是杀……是那样的人,我日后遇到,一定好好教训他们,替二位澄清。”
拂衣右手撑在桌上,有些不解地问道:“你在讽刺我们吗?”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百利吉成吓得连忙扇了自己两个巴掌,“是我说错话了,还请叶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一次了。”
“我们此次前来,可不是为了看你扇巴掌的。”拂衣冷声道。
百里吉成心下一动,喜道:“二位自是为了那传闻中的挂云剑,宝剑配英侠,这柄利剑与姑娘最是相配,我一定不惜一切代价将此剑奉上。”
不等拂衣开口,一人抢着说道:“百里公子不必对此人卑躬屈膝,终有一天,她会死在我的剑下!”
循声望去,正是先前被筷子刺伤的那人。只见他满脸怒气地瞪着两人,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将两人立刻斩杀。
拂衣轻轻握住谢与灵按剑的手,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百里吉成怕惹恼拂衣,赶紧接道:“他叫……”
“王平。”那人突然开口,一字一字地道:“你记好了,杀你的人叫王平。”
“放肆!”百里吉成厉喝道:“不得对二位无礼!”转头对拂衣二人陪笑道:“两位别生气,这就是不久前我父亲在路上遇到的孤儿,见他可怜,这才留下,姑娘若是看不惯,杀了便是,实在不值得动怒。”
拂衣紧盯着王平的脸,眼见他听到“孤儿”两字时眼底发红,浑身颤抖,强忍着泪水。
“哦,我知道了,看你这幅表情,想来我们便是你的杀父仇人了吧。”拂衣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细细打量,“对,我记起来了,之前在林中遇到一伙人,叫嚣着要铲除我这个祸端,结果全都死了,其中有个人跟你长得很像。”
拂衣手一抬,已将旁边一人的剑握在手里,剑尖挑起王平的下巴,看着他紧咬着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杀了自己,反倒笑出了声。
半晌,冷声道:“可我若不杀他,死的就该是我了。”
“你本来就该死!”
话音刚落,一股强烈的剑气迸裂而出,屋内的桌子被掀翻在地,面汤、酒水撒了满地,众人都向后退开数步。
可这股剑气却不是出自拂衣,而是她身旁的谢与灵。
而他的剑尖正抵在王平肩膀处的伤口上,鲜血吧嗒吧嗒落在地上,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
拂衣侧头看着那个面色阴沉的身影,本来还觉得有些委屈,但现下突然一扫而空了。
她转向王平,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倒说说,我为何该死?”
“你叛出师门,修炼邪功,杀害侠义之士,还意图重开清虚,为害江湖!像你这等为非作歹的人,肯定不得好死!”
谢与灵的剑尖又刺进几分,右手用力一拧,搅动起他的血肉。
众人吓得不敢吭声,他们虽然也都杀过人,但也多是一击毙命,像这种折磨人的法子从来没用过。眼见两人对这场景仍能面不改色,神态自若,均想:看来传闻确实不假,这两人实在是手段毒辣,还是不要招惹为好,可别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王平痛得再也忍受不住,喊道:“有种就杀了我,否则只要我活着,终有一日会砍下你们的……”
话音未落,一阵寒风刮过,众人忍不住侧头相避。只听“咔嚓”一声,王平的脖子被扭断,脑袋耷拉下去,“咚”的一声,倒在血泊之中,没了声息。
拂衣视线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百里吉成身上,“如何?这声音可还中听?”
百里吉成哆嗦着说不出话,“叶……叶……叶……”
拂衣朝他走过去,“别站着了,大家都坐吧。”
可是桌椅板凳早已被掀翻在地,哪里还有坐的地方呢?
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最先反应过来,不等百里吉成招呼,奔到几人面前,扶起桌子,又用衣袖反复擦了两张凳子,满脸堆笑地道:“二位请坐。”
谢与灵瞥了那人一眼,抬脚将那张凳子踢飞,又从旁边搬过一张凳子,让拂衣坐下。
拂衣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笑着看向谢与灵,“坐这儿。”
那人讨了个没趣,却不着恼,很快恢复笑脸,“咚”的一声,跪在地上,高声说道:“张起久闻姑娘大名,今日一见,实是三生有幸,愿为姑娘差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谢与灵看着他讨好的神色,冷哼一声,张起?还真是能屈能伸,要不是拂衣嘱咐过,凭你也配她差遣。
拂衣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没有作声,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一些人立刻会意,咚地跪在地上,齐声说道:“愿凭姑娘差遣!”
这些人本来就是百里家招揽的门徒,虽对百里吉成有些忠心,但眼看他自己不争气,也不必再维护他,况且保命要紧,这二人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好歹实力不凡,暂时顺从方是上策,至于脱身,还需慢慢谋划。
百里吉成看着刚刚还忠心自己的人,转眼间就换了一副面孔,反倒有些怀念已经咽气的王平。那小子誓死不屈,是个人物,可惜了。
但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还是先想办法从两人手上活下来才是正事。
他立刻加入阵营,高声说道:“我知姑娘此来是为那把挂云剑,传言此剑现在望崇山附近,我必竭尽全力助姑娘夺得此剑。”
拂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演戏,突然说道:“百里吉成,你可知为何我们会找你?”
是啊,这二人为何会找上自己呢?镇上聚集的江湖人士并不在少数,若要择一武功高强的人为帮手,那自己绝不会是首选,这一点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那又是为何呢?
突然灵光一闪:定是如此!觊觎挂云剑的人众多,一旦动起手来,就算武功再强,双拳终究难敌四掌,群雄奋起攻之,终是难以脱身,最好的办法便是借机制造混乱,拖住群雄,趁机溜走。要说制造乱子,那的确非自己莫属了。
想到此处,喜道:“因为我手下众多,到时挂云剑一到手,我便安排众人制造混乱,姑娘便可借此机会脱身。”
百里吉成以为猜中二人的心思,那他便尚有用处,性命可保,满脸喜色。
可拂衣却没直接回答,转而问道:“听闻这柄挂云剑在十年前便引得江湖人争斗不休,可是谁也没有见过此剑究竟是何样子?你觉得会不会根本就没有这柄剑?”
“这怎么可能?挂云剑劈山断水,这怎么可能有假!姑娘可曾见过,望崇山附近的一处峭壁,光滑如镜,那便是用此剑砍出来的,就在此处向东二十里的地方,我们都看见了。是不是?”说完转头看向周围众人。
那些人连连点头,“对对对!”
“那痕迹绝对是剑劈出来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都想在拂衣面前表现得好些,唯恐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突然觉得身前一凉,一道不耐烦的目光扫过,众人看着那个面色冰冷的谢与灵,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拂衣见安静下来,又接着问道:“依你所见,此等宝剑,该当配个什么样的主人呢?”
百里吉成知道这是试探,若自己稍微透露出一点觊觎之心,只怕会命丧当场,赶紧恭维道:“世间第一等的宝剑,自然是和姑娘这样的英侠最是相配。”
拂衣摇摇头,“我倒是为它物色到一个不错的人选。”
百里吉成心道:既然不是你自己,那必然就是身旁的谢与灵了。刚想开口,可是拂衣接下来的话让他愣在原地。
“这人,是你,百里吉成。”
“什么?”百里吉成急忙摆手道:“姑娘说笑了,我……我的剑法平平,实在……配不上……”
“可是你出现在这儿,不就是为了此剑吗?”
“那……那……只是一时兴起,我……绝没有……”
拂衣身子前倾,冷声道:“若我要你收下呢?”
百里吉成实在猜不到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眼下的情况,若不答应,更难逃厄运。颤声道:“若姑娘……执意……要我收下,那……那我却之不恭。”
“很好,我早看出百里公子乃人中龙凤,挂云剑与你最是相配,我二人此次前来,便是要助你夺得此剑。”
“可……可是……”
“你也知道,我二人睚眦必报,稍不顺心便会杀人灭口,那望崇派掌门任自其整日在江湖中散播我二人的传言,现在又说我们是杀他儿子的凶手,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关于任自其和二人之间的传闻,百里吉成也听说过一些。不久前有两个人只是对叶拂衣笑了笑,便被一剑割喉,曝尸荒野。按照两人心狠手辣的性格,绝不会和任自其善罢甘休。挂云剑在附近现身,本来碍于望崇派的势力,众人才迟迟没有动手,若能引得这二人与任自其交战,那挂云剑便更有希望了。可现在还不能确认她是否是在试探,还需小心。
于是说道:“各位都是江湖英豪,既有误会,自然是趁早解开为好。”
“误会?”拂衣打量着他的神情,“你又怎知,不是我们杀的?”
“这个……我……我确实不知……但我想……”
“百里吉成,你若诚意不够,我大可另择他人。”拂衣右手一挥,众人只觉一阵更凛冽的寒气袭来,被压得喘不过气,蜷缩在地上竭力运气抵抗。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痛苦的众人,视线最终落在百里吉成身上,“你该知道,若我想,你们已经没命在这里试探我了。”抬腿往门口走去。
“叶……叶……叶姑娘,是我……失礼,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我等……誓死……追随……”百里吉成跪在地上,感觉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扼在自己的喉咙上,伸手使劲去扯,却什么也没抓住。
拂衣转身坐在凳子上,笑道:“这才对嘛。早这样,又何必受这么多苦呢。”话音刚落,寒气退去,众人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百里吉成,你可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明白。”
属下?拂衣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这么一群墙头草下属吗?我可不敢收。
身形一晃,两人消失在长街上。而店门始终紧闭,好像从来没有人来打扰过。可是那劫后余生的感觉却清楚地提醒着每一个人,刚刚发生过的事。
自拂衣出手的那一刻起,屋内一直被一股强劲凌厉的内力笼罩,逼得众人喘不过气,虽然他们强行运气,却始终无济于事,反倒渐渐感到经脉冻结,如身处数九寒冬,忍不住一直打颤。
直到此时,他们才意识到传闻中的玄灵内功究竟是什么样的,这一刻敬畏自生。
可人就是这样的,越是敬畏,便越想得到。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有两个人一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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