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说,割腕自杀失败的人,如果割得深了,伤到了神经,以后的每一个阴雨天,那只手都会疼到你后悔。
宋谨在某一刻有想过休学,然后彻底逃离这座城市,但是他已经大三了,只要再上一个学期的课,就可以去外地找实习,否则他的努力就等于白费,昏天黑地的高三就等于作废,他拥有的安全感太少太少了,一纸毕业证于他而言的意义并不一般,既然他决定活着,就要咬牙坚持自己为之努力过的一切。
多可笑,真正的受害者连反抗呐喊的机会都没有,而是费尽心血地思虑着如何逃避与掩饰,自我安慰会好起来的,把一切解决的希望寄托在施暴者主动或被动离开的可能上。
宋星阑突然又开口:“宋谨,你以后还有办法跟别人做么?”
宋谨没有回答,他只是闭上眼,在想自己还有没有以后。
他无路可退,只要有能让宋星阑停下来的办法,他都想试试,示弱也好,哀求也好,再糟糕的他都经历过了,已经没什么别的更好的选择可以考虑。
他知道自己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不敢冒险,不敢挑战,因为他没有资本,他很怕自己摔得惨了,要再站起来会很困难。
宋谨想,他这辈子所有的叛逆,大概都用在了性取向上,唯独在这一点上,他虽然知道自己与大多数人不同,但从没想过要改变要纠正,因为根本改变不了,纠正不了。
他对自己所有的认知都来自于自我反省,他走不出画地为牢的圈套,有些东西在心里根深蒂固不可动摇,并不是外人的几句安慰和赞美就能抵消的,何况自己亲弟弟的次次打击,那些诋毁和不屑,宋谨知道宋星阑是出于对自己的讨厌,可对于他的评价,宋谨却不觉得哪里有错。他确实很一般,哪里都很一般,还试图伪装自己,实际上内心自卑到底。
当他拼命想要撇清关系自我远离的时候,原来他的父亲其实从未将他当成家庭的一份子。
伪善的父亲,疯狂的弟弟,这就是他的家人。
你为什么非要逼我……”
“宋星阑,你怎么就是不能放过我……我杀人了疯了你就满意了是吗……”
“我要被你折磨死了,宋星阑,你放过我行不行……”
“你滚啊!!”
“ 别来恶心我了!!”
“我还不够惨吗,我已经没有家了宋星阑,你饶了我行不行啊……”
“你没必要这样。”
“从你答应跟我上楼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你的演技很差。”
“宋谨,你信不信。”
“以后你唯一的亲人只会是我。”
“我不要。”
“哥,我下个月就要出国了。”
他觉得解脱,却又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更深的牢笼。
这下好了,他也是个疯子了。
宋谨突然就想明白了,他的慌乱,他的恐惧,他的后悔,其实都那么那么的多此一举。
一切都是宋星阑欠他的,他还回去的那一刀,根本不足挂齿,他也根本不必自责,因为宋星阑在那样疯狂地对待过他后还能若无其事,甚至再三逼迫,宋谨又何必为自己的正当防卫而耿耿于怀,宋星阑该受的惩罚根本远不应止这么一道伤口。
啊,他们真的是亲兄弟,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宋谨知道自己终于被拉入沼泽了,他也有了疯狂的恨,上一次他因为恨而出手伤人,这一次,他转过身,用尽全力往宋星阑的脸上狠狠地砸了一拳。
起因是什么并不重要,防卫、自保、反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么做了,用暴力。
当一个疯子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财富,他的危险性也一定会上升到更恐怖的程度。
我最讨厌跟别人分享,不管是钱还是人,没出世的也不行。
她们大概永远无法将那个西装革履年少优越的人与一个阴鸷冷情的疯子联系在一起,这个世界本来就充满伪装,当你没有彻底走进一个人,或是没有被一个人真正恨过的时候,你永远不能描画出对方本真的模样。
“哥,我会,会听话的,你,你别不要我。”
躲不过三年前的疯子,躲不过现在门口的那个傻子。
就因为他们是亲兄弟,他们是血缘最近的亲人。
狼就是狼,哪怕瘸了残了,也仍然有尖锐的獠牙,本质还是食肉动物。
他跟宋星阑不一样,他不想当疯子。
“哥……那你会不要我吗?”
“哥,你会把我丢了吗?”
“我会洗碗,会扫地,会擦桌子,以后衣服我也自己洗。”
“我还会杀鱼,哥,你别不要我好吗……”
几年前害得他差点自杀深陷泥沼的人,现在反过来说要保护他。
“白天怎么没有星星?”
“白天一到,星星就会熄灭,变成灰飘走。”
就像他们之间一样,但凡宋星阑清醒,夜幕撕裂,星空崩塌,一切的美好都会在瞬间灰飞烟灭。
“哥,你亲我一下……”
“我要枯萎了,你快点。”
那些错的恨的,过去的失去的,黑暗的痛苦的,折磨的侮辱的,是应该随着那场扭转命运的车祸一起死去了,即使仍然不能原谅,但不值得自己画地为牢。
假如世界上有新生,假如宋星阑能,那么他也能。
宋谨只希望不要碎,哪怕这是一场梦,就让他梦到底,梦到死,既然已经开了头,就千万别半途破碎。
“哥,我不想要你喜欢我了。”
“光是喜欢还不够,一点都不够。”
“我要你爱我。”
咔哒一声,蛋糕消失了,礼物不见了,昨日的世界坍塌,只剩最初的一屋暗灯,周围似乎比从前还要黑沉。
只是短短的两个多月而已,却因为失忆的宋星阑不停散发的爱意和纯粹,让宋谨走到了如今这种睹物思人的可笑地步,宋谨觉得荒唐,却又不得不承认,它是那样的合理。
宋谨陷在梦里时从不会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摊开的一颗心,会被温柔地捧起,又被同一个人狠狠地摔碎。
最隐秘的性格因子被不留情地解剖开,无论对方是谁,于宋谨而言,都太残忍了,何况那是宋星阑,在他失忆时,宋谨真的有想过要跟他那样过一辈子。
宋谨觉得自己要得病了,他托着虚幻的梦境,小心翼翼地守护,以至于不敢再去梦见它,怕它被另一个人砸出裂缝。
宋谨陷在梦里时从不会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摊开的一颗心,会被温柔地捧起,又被同一个人狠狠地摔碎。最隐秘的性格因子被不留情地解剖开,无论对方是谁,于宋谨而言,都太残忍了,何况那是宋星阑,在他失忆时,宋谨真的有想过要跟他那样过一辈子。
宋谨觉得自己要得病了,他托着虚幻的梦境,小心翼翼地守护,以至于不敢再去梦见它,怕它被另一个人砸出裂缝。
好像亲手将一个美梦掰碎,那些短暂的过往在宋谨的心里有种虚渺的深刻,他尝到了未曾尝过的所有,所以一切都变得难以忘怀。
他知道自己可笑、诞妄,但他真的无法否认,自己确实陷于其中,越回想就越不能自拔。
他每一句善意的劝慰,对宋谨来说,都是一根针,细密地刺进皮肤里,痛,却不堪言。
他们的关系真像个圈,绕来绕去,恨过喜欢过,到最后还是会绕在一起,谁让他们是亲兄弟。
这栋房子很大,装着两个血缘最亲近的人,他们重新组成了一个家,痛苦、撕裂、伤痕、血泪,或许永远无法完全消失,但总会被慢慢抚平一点的,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我知道,你是个性格糟糕,本性也恶劣的人,但想想,你好像从不说谎,只有你不想说的,不愿意说的,可你确实没骗过人,所以我相信你,相信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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