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子里并非一片漆黑，吕曦容钻进去时感受到一股暖意，然后他听见角落里传来几声虚弱的咳嗽声。
原来这破屋子也是有主人的，吕曦容赶忙退出去，前脚刚踏出门槛，后脚便有人举着油灯冲了出去。
“哥哥，哥哥……”追出来的是个五六岁的幼童，高高举着油灯，一脸急切地叫住他。
吕曦容躲了许久，下意识就要抬手遮住脸，那小童却好似认得他一般，抓住他的袖子，“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吕曦容诧异地回头去看，小童睁着乌黑的眼睛盯着他，瘦巴巴的身体，矮小的个子，吕曦容毫无印象。
他试探着问：“我们……认识么？”
小童抬头望着他，解释道：“两年前，我发了热症，大夫都说治不好了，娘抱着我拦了哥哥的轿子，讨了一粒仙丹，一吃下去我就好了。”
吕曦容努力在记忆中搜寻这一段过往，隐约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样一回事，小童见他皱眉思索，不再往外跑了，便伸手来牵他，带他进屋。
“哥哥，外面的人都说你是骗子，可我不信他们的话，我觉得你是好人，你救过我，我很喜欢你。”
蜡烛微弱的火光照亮了破屋，在屋子一角，堆了许多干草，干草堆里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但又断断续续发出微弱的咳嗽声。
吕曦容立住不动，问那小童：“躺着的人是谁？”
“哥哥，那是我娘……”小童嘴一瘪，扑过来抱着他的腿哭道，“我娘她病了两个月了，烧得好厉害，我叫她她也不醒。”
吕曦容拍拍他的头，刚要说话，小童突然抬起头来，一脸殷切地看着他，“哥哥，你能不能帮帮我，大夫说我娘再不吃药就撑不下去了……怎么办，我没钱买药给她吃，哥哥，你救救我娘好不好？”
小童抹着眼泪，抽噎不止，草堆里的女人又开始咳嗽起来。
吕曦容闻言恍然大悟，慢慢道：“所以……你把我留下来，是为了让我救你娘？”
小童在他腿上蹭了蹭眼泪，继续哭喊道：“哥哥，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能救我，肯定也能救我娘，哥哥，你发发善心，救救我娘吧。”
小孩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吕曦容无动于衷地听着，最终还是从怀里摸出一粒珍珠来，塞到小童手里，“去抓点药，再买点吃的吧。”
他说完转身打算出去，小童却拉着他不让他走，怯怯道：“哥哥，外面在下雨，你休息一晚再走吧。”
雨水淅淅沥沥，敲打在草屋上，像是这死寂夜里唯一的生机。
吕曦容不打算走了，他蜷缩在这漆黑的破屋中，不响不动，小童抱着干草，也挤在他身边，同他说话：“哥哥，你为什么从王宫里跑出来了，出了什么事吗？”
“我和王君……闹了些矛盾。”
“那你不回去了么？”小童托着下巴看着他，“王君让人到处找你呢，你要是不回去，清鹤县的人都要遭殃的。”
吕曦容沉默不语，小童不再继续说了，又换了个话题，“哥哥，以前我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娘都给我讲故事，可现在她病了，你能讲故事给我听吗？”
一大一小在黑暗中依偎，吕曦容断断续续给他讲了个故事，后半夜的时候，他实在撑不住，闭眼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不算安稳，他头很痛，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从干草堆里醒来，隐约听见屋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昨夜缠着他讲故事的小童，此时正带着人往破屋里来，压低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他就在里面……现在还睡着，你们小声一点，不要吵醒他……”
几个壮年男子放轻了脚步声，轻手轻脚从门口进来。
吕曦容几乎是在瞬间清醒了过来，从干草堆上爬起，翻墙往反方向跑了。
外面仍然下着雨，吕曦容如孤魂野鬼般游荡着，脑海中想起离开王宫前沈静跟他说的话，沈静说，这一切都是假的，所有人和事都是，让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回去。他有些绝望，如果沈静没有骗他，这一切都是虚幻，那他何时才能醒过来。
他神思恍惚之际，忽然一阵地动山摇，脚下震颤不止，好像有什么怪兽要钻出来，紧接着他听见‘轰隆’之声，抬头看时，只见巨大的山石滚落下来，瞬息之间，将整个清鹤县碾成废墟。
无数人听见动静跑出来，吓得奔逃哭嚎，山石越滚越多，比索命的妖兽还要可怕，滚过之处，血花飞溅，不过几息的功夫，清鹤县已经被巨石完全掩埋。
吕曦容站在一片乱石中不敢动弹，那些巨石好像有意识避开他一样，没伤到他一根头发，他双腿发软，如灌了铁水一般，难以迈动一步。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又太诡异，吕曦容脑海中再次回想起沈静的话：三公子，这一切都是假的，你逃出王城去，再不要回来。
“不要回去，不要回去……”吕曦容喃喃念道，在一片乱石中穿梭。
他踉跄前行，被绊倒数次，却在经过一片乱石堆时，听见了微弱的呼救声。他停下脚步，弯腰去看，拨开一堆碎石，看见了被压在石堆底下的一道瘦小身影。
“哥哥，救我……”正是昨晚遇见，又出卖他的那个小童。
吕曦容用双手不停翻动着碎石，小孩的呼救声越来越微弱，可他身上一点灵力都不剩，只靠两只手几乎不可能将那些落石搬开。
他跪倒在地，往石堆缝隙里看了一眼，脸上的血色便褪得干干净净，小童的下半身已被压得血肉模糊，即便将碎石全部搬开，他也活不成了。
吕曦容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看着那孩子，发着抖道：“别怕……我会救你，别害怕……”
可小童只是睁着眼睛望着他，十分平静地说：“哥哥……我想吃糖。”
吕曦容摸遍了浑身的口袋也没有找出一颗糖来，只摸到一粒珍珠，他颤抖着手将珍珠递到小童嘴边，小童将珍珠含进嘴里，好似真的吃到甜甜的糖果一般。他终于露出幼童般的明媚笑容，不多时便沉沉睡去了。
莫名其妙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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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九十一章 玉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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