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不灵坏的灵。
一行人趴伏于高地透过草丛往外看去。
有数十个带着双刀脸上画着花纹,脑袋被剃得光秃只留一绺小辫的黑皮雄壮男人正拖着两个似是刚及笄不久的少女,手里攥着她们的长发,不顾她们的反抗,往路边缓地上走去。
衣衫褴褛的老翁背着一筐炭,身上全是血,高声嚎叫,两只手分别拖住两个女孩的脚踝,不让男人把她们拖走。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车板被拆作柴火,一头老黄牛已没了半边身体,唯独脑袋还在不停抽动,发出低沉的“哞”声。
黑皮,花纹,异族服饰……
五月年少时曾与大当家押镖去过西寇,只一眼就认出,那些是西寇人。
茹毛饮血,不可教化。
这条小路有他们堵着,再绕远路的话得不偿失。
宁野分析利弊后果断点名:“丧彪,阿洁,还有你们三个,去高地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其余同伙,没有我们就动手。”
“是,二当家。”
“我,我们打得过吗?”五月不确定地问。
“我跟西寇人打过擂台,别看他们大高个,力气也大,却没什么脑子。”宁野专心盯住他们。
缓地处,一口大锅正架在火堆上。
在西寇人背后,还有一个残破的马车厢,两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箱子紧闭,也不知里边装了什么。四处散落着零星白骨,看样子他们已经吃过人。
等丧彪五人回来,确认周围没有其余西寇人后,宁野迅速制定计划。
由她打头阵,先拖住几个西寇人,按她现在的实力,四个不成问题。
“那,那我们应该如何?”裴司现在是真觉得生逢乱世,还是学点功夫比较好。
队里十几人,只有他们两个大男人不会功夫,这也太丢人了。
“你们就呆在原地,不会武功总会跑吧?别给我们拖后腿就行。”宁野丢下这句,提起长枪,刚往前迈出去一步,后边传来阻力。
五月瞪着纯狐卿:“你干什么!”
纯狐卿看了她们两眼,鬼使神差地说:“小心些。”
说罢,低头捂住唇咳嗽。
五月翻了个白眼,和宁野一齐俯下身向前跑去。
快要抵达时,五月肩膀被宁野按住。没说一句话,她便明白二当家的意思。蹲伏下身,等宁野发出信号。
黑影在草木间穿行而过,脚下枯枝遍地。
来人身轻如燕,在没被发觉的情况下,顺利抵达西寇人背后。
留着两绺小辫的西寇人看起来是他们头头,大马金刀立于大锅前,任凭手下打折卖炭翁的一条腿,鲜血淋漓,流在地面上,氤氲出暗色痕迹。
头头走到两名满面恐惧的少女面前,蹲下剥去她们的衣裳,像在挑选案板上的肉块那般,用手触摸她们四肢和躯体,同时嘴里说着什么,不太满意的样子。以宁野蹩脚的西寇语水平,大概听出那人是嫌弃少女不如幼童细嫩可口。
少女们哭嚎挣扎,丝毫不管用。
下一秒,她们的嘴被堵上,只能发出令人惊惧的呜咽声。
西寇头头指了指穿粉色衣裳的姑娘。
她立刻被两个西寇人按住,脱.光衣裳,拿出小刀剪去长发,是要将人就地宰杀的模样。
卖碳老翁痛哭失声,从身上摸索出来一个灰扑扑的东西。他不顾一条腿被打折,正扭曲地歪向一边,捧着那一小袋铜钱跪行而去,不断朝他们磕头,沧桑的老脸上黑的红的被泪水清洗出一道道黑黄色的印记,看起来狼狈不堪。
西寇头头抢过他的银钱,一巴掌打在老翁脸上。
那老翁被大力掼倒在地,灰白长发狼狈地散下,形态丑陋如老乞丐。
周围西寇人看他这模样,都讥讽地笑出声。
对方誓要赶尽杀绝,不给他们父女留一丝活路。
那老翁终于忍不住爆发出绝望吼声:“我跟你们这群妖人拼了!”
西寇头头伸出大脚,一脚将人踹翻。
底下人嘴里说着话,狂笑着要将老翁拖去另一边虐.杀。
正在此时。
头顶天不知怎么黑了。
西寇人抬头,对上一双沉静到不带任何惧怕色彩的眼睛,如悬崖下的深渊,望不见尽头。
黑袍少年高束长发,衣袂翻飞,粗糙的衣摆下,一双修长有力的长腿猛地踩上他的脸,在他未曾反应过来之时,长枪挥动,带着猎猎风雪声。眨眼间,由上至下,穿透锁骨直直往下扎入心脏。
擒贼先擒王,力求一击毙命。
鲜血随着长枪抽出溅上鞋面,在半空中绽放出暗红色的血花,似华岁节飞上夜空的烟火,绚烂无比,血腥至极。
宁野一脚将没凉透的尸体踩趴,将那杆黑金长枪舞地凌厉凶猛,连在远处观望的二人都觉着好似感受到了那股骇人的气势。
纯狐卿即使在病中,也看得双眼发亮,满脸钦佩,呢喃道:“早知我也学武了……”
裴司亦看得内心澎拜,却没有说话,他这次是真真信了宁野的实力。
不过二十几岁,武功深不可测,那支黑金长枪似在她手里活过来了般,如游龙般穿行于西寇人之间,枪尖指向处就是一条人命。
黑色身影似绞肉机般在中心,斩杀一条条生命。
若不是裴叔跟她透过底,他怎么都不会信,这样的人居然是个女子。
行动间,潇洒自如,利落干脆,一点花架子都没有,使出的全是实用杀招。
其余镖师也不甘示弱,各自使出看家本领。
五月纵然在癸水期,常用的剑被打飞,依旧勇猛无比。她赤手空拳夺下西寇人的双刀,使出的招数竟比西寇人还要熟练。
顷刻间,十五个西寇人被她们砍杀大半。
一人一狐正蹲在草丛看她们围杀西寇人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发觉身后的危机。
也许是因为兽类的本能,也许是出于对危机的感应,纯狐卿蓦地回头看了一眼。
一道寒光正迎头劈下。
“当心!”纯狐卿猛地伸手推开裴司。
两把双刀碰撞,相触的瞬间擦出大片火花。
刀尖劈落在地,若不是纯狐卿推开二人,现在就是两个刀下亡魂。
见识到西寇人的残忍程度,裴司二话不说,站起就跑。
“你!”纯狐卿脚崴了下,现在疼得厉害。
心中咒骂裴司,他抬头望向西寇人,不期然看到对方脸上痴迷的神色。
“叽哇哩,喏唔。”西寇人对他说。
纯狐卿听懂了,眼中露出极度的厌恶。
他在说:做我的俘虏。
纯狐卿锦衣玉食长大,化形时跟随族人迁移曾路过西寇国内。
西寇俘虏,那就是无尊严无自由地做人家的男.妓,雌.伏于人家身下,供他们发泄兽.欲。他纯狐卿就算不会武,也绝不会毫无尊严地为了生存做这等卑躬屈节之事!
他微张开嘴,两侧虎牙长出,连指甲也在长长。
站在纯狐卿面前的西寇人眼中满满的痴迷终于变得锐利警觉。
正要殊死一搏之际。
破空之声穿过长林而来。
一杆长枪如箭般射来,插入面前之人的脖颈,又从身侧穿出,鲜血涌出,沿着西寇人黑黝黝的粗糙皮肤淌出。
他似是不敢置信,想要说话,踉跄着往前一步,却猛地往前跪下,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球上俱是血丝。
纯狐卿一双狐狸眼也瞪得溜圆,异色竖瞳反应好一会才变回黑色圆瞳。
墨色衣袍裹着浓重的血腥气掠来,完全遮挡住他的视线。
纯狐卿看见那纤瘦的身影拔出长枪,对准西寇人心脏部分再次扎入一枪。
硬物破开血肉筋骨的声音有种沉闷的锋利,令人听得头皮发麻。
“二当家!”裴司跌跌撞撞地跟来,差点被石头绊倒。
宁野连忙伸手扶住他:“没事吧?”
身后传来幽怨的声音:“有事的是我……”
二人回头,纯狐卿面色不愉。
裴司放开宁野扶着的手,微微一礼:"抱歉,情急之下……"
"没事。让你受惊。"宁野确认裴司没有受伤,这才转头望向纯狐卿,"你怎么了?"
"我脚……扭了……"他嘟囔,视线落在她手上,暗示她快拉自己一把。
宁野非但没伸手拉他,甚至跟没听到似的,一声不吭把那具可怖的尸体拖离他们面前,鲜血在地上蜿蜒出一道红色的长拖尾。
"……抱歉,刚刚扔下你。"裴司想挽救下尴尬的场面,"我们两个都不会武,想来想去还是求援快些,我,我扶你起来?"
裴司伸手过去,被纯狐卿挡开。
他扶着树干起身,理都不理他,一瘸一拐沿着宁野踩过的足迹跟去。
裴司见状,也不生气,几步超过他,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宁野走出没多久,手里的尸体被丧彪接过去,堆在西寇人生前煮沸的大锅旁。
卖炭翁冲她们磕头磕得脑门上血肉模糊,他的两个女儿被裹上斗篷,被一堆人围着安抚情绪。
她正要吩咐下一步计划,背后传来一声简促的"啊"声,若不是离得近,根本听不到。
宁野回头,茂密的草丛里只看见一截白色衣摆。
纯狐卿狼狈地把自己从草里挖出,"呸呸"好几下才把嘴里的泥沙吐干净。看到自己手掌心擦破的皮,忍不住心生委屈。他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天资聪颖,是千年来修出九尾最快的狐狸,若不是,若不是……
若不是她踩断自己尾巴……
纯狐卿想起族里那只不靠谱的祭司,其他事预言的一塌糊涂,甚至连第二天的天气都算不准,可偏偏算准他这断尾的劫数。
"起来。"
少年冷淡的声音响起,纯狐卿正擦拭脸上的脏污,根本不理人。
宁野无奈地说:"我们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周围可能有其他西寇人。"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
"我再厉害,也只是人,也会累,你再让我碰到打一轮我可能打不过。"
她看到他被擦破的手掌,整个白团子变得脏兮兮的,不由得心软朝他伸出手。
纯狐卿眼角瞥见她粗糙的手,嫌弃不已,却是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由她拉着自己站起来。
"嘶——"他疼得直抽冷气,额头上泌出薄汗。
宁野不愿在此多呆,在他面前蹲下身:"上来,我背你,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
纯狐卿望着她纤瘦的身躯,不自觉带上担忧:"你背得动我吗?"
她不回答,眼神却在告诉他:别墨迹,赶紧上来。
纯狐卿这才把双手搭在她肩上。
宁野微微提气,一下子把他背起来,步履飞快又稳当。
背上的狐狸安心不少,下意识贴她贴得更紧。
见她背着纯狐卿过来,五月等人神情各异。
卖炭翁望见她,"扑通"一声跪下,大哭出声:“恩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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