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挣扎着起身准备下床,顾不得嘴角的伤痛,用力说道:“奴婢该死,冒犯了皇上。”
他轻轻按住我,柔声说道:“你无需自称奴婢,我只想你继续把我当朋友,我和纯心的朋友,若是连你也只把我当皇帝,那我就真的只是孤家寡人了。”
“奴婢不敢!”我慌忙答道。
“别怕,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不必担心其他。”
我看着他勿庸质疑的眼神,点点头。
易扬熙命人为我准备一间暖阁,让我在里面静养,又遣人每日服侍,兼太医院的用药,内服外敷,我的脸渐渐散淤消肿,身体已无大碍。
“宫中对姐姐可是议论纷纷呢,都说姐姐好福气。”
小宫女采奴端着药,轻轻吹凉,只有十四岁,干净的眸子,调皮却又可爱的神情,在我受伤后,易扬熙命她照顾我的起居,我看她的天真无邪,便常与她闲聊,她对我亦以姐妹称。
“哦?”我从床上慢慢起身,微笑看着她。
“不烫了,姐姐先把药喝了吧。”
我伸手接过饮尽,她拿过碗,放在一旁,轻轻扶我躺下。
“姐姐不知道,那日在御花园,”她为我掖好被子,坐在床边,“原本皇上说要与我们一起抓蛐蛐,突然听见一片喧哗声,皇上问怎么回事,一个公公去看了回禀说是杨主子在打陆主子的宫女。”
“一听说这个,皇上立刻跟着就走了过去,看到姐姐躺在地上,什么都没说,抱起姐姐就回寝宫了,一回来就宣了太医进宫,说一定要治好姐姐的脸。”
“姐姐昏迷了两日,皇上除了上朝,就一直守在旁边。宫女们都说伺候皇上这么久了,从未见他对谁如此上心,就是太后病了,皇上也只是去看看就回的。”采奴脸上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是吗?”我幽幽说道,心中五味杂陈,有愧疚,有不忍。
“当然了,”她的目光停留在我床边的雕龙纹碧绿翡翠玉佩上,那是昨日易扬熙赏赐给我的,以天子之物作为对我最大的保护,让我不再被宫中人欺负,“这块玉佩,是皇上的贴身之物,如今赏给了姐姐,是宫中从未有过的恩典呢。”
“采奴,我想出去走走。”躺了许久,我觉得全身有些发麻。
“可是,姐姐你能走吗?”她关切的眼光,轻轻扶着我。
“没事的,我只是脸受伤而已。”我慢慢起身,披上外衣。
“我陪你去。”采奴俯身为我穿好鞋。
一路行至御花园,宫人们见到我均窃窃私语,我淡然。
已是寒冬,百花调零,不久便会下雪了吧。突然一个思绪,我从怀中掏出那支木簪,轻抚上面翩跹的蝴蝶,脑中尽是定楠的身影,不知道他过的如何,轻声叹息。
“姐姐,”采奴轻轻拍我,“是太后。”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有一簇人远远走来,似乎有杨爽与张荷若,中间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应该就是张太后。
“我们…”采奴询问的眼神看着我,“回去吧?”
“继续走。”我轻声道。
收起木簪,整理了衣容,我与采奴继续前行。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我们跪地俯首,隐约听见一阵细语,似乎是杨爽的声音。
“哦?这就是那个奴才?”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梳着福寿髻,上插累丝金凤镶猫眼宝石金簪,两侧是祖母绿石金步摇,身着橘黄绣凤金丝服,年约三十几岁的年轻太后,正用不屑轻慢的眼光俯视打量着我。
“哼,这等轻狂,你当自己是病西施吗?妄想迷惑皇上?”张太后怒语相向,身旁的杨爽面露得意之色。
“奴婢不敢。”我小心翼翼俯首。
“启禀太后,”是杨爽的声音,“她是陆婉儿的宫女,却一直赖着在乾宁殿不走,听说,这几日都是婉儿自己端茶喝水呢。”
“那你还不快回去服侍主子,”太后威严的声音响起,“别仗着皇上心血来潮的这点宠爱,忘了自己的身份!”
“奴婢遵命!”我答道。
“太后娘娘别为这个奴才气坏了身子,”杨爽不失时机的表现谄媚,“臣女按家中的法子做了些点心,已吩咐蓉蓉送往太后宫中,请太后尝尝。”
“还是你有心,”太后声音转怒为喜,“走吧。”
“对了,”太后突然停步,“好好盯住这个奴才,别让她再靠近皇上。”
感觉一行人已走远,我才抬起头,采奴已起身,捶了两下腿,便过来将我搀起。
“姐姐,你怎么样?”她关切的看着我,弯腰为我捏捏膝盖。
“没事,”我轻轻推开她,对她一笑,“我还没那么娇弱呢,我们回去吧。”
回至暖阁,采奴小心扶着我躺下,一路上,我并不言语,这个丫头,大概以为我吓坏了,我却暗自思索。
“皇上驾到!”
门外一声,易扬熙进门,大步向我走来。纯心先一步跑到我跟前,我轻轻地抚摸它。
“奴婢参见皇上!”采奴行礼。
我刚想下床,却被他按住:“无须多礼。”
他在床边坐下,看看我的脸,“好了,已经恢复了。”
“奴婢谢过皇上连日的关心,才能好这么快,现在已经没事了。”我放开纯心,低头行礼。
“我早已说过,我们是朋友,不要奴婢来奴婢去的。”
他一脸真诚,让我不知所措,只好点头答应。
“皇上,既然我已无碍,明日就回抚辰殿去。”我低头说道。
“怎么了?在这里不好么?”
“不是,是因为我本是服侍陆主子的,如今伤好了,便该回去了。”我低头扭着袖口,淡淡而言。
“启禀皇上,”采奴见我如此,轻声道,“是太后娘娘的懿旨。”
“怎么回事?”易扬熙转向采奴。
采奴娓娓道来刚遇见太后的事,“杨主子如此说,太后生气,命姐姐立刻回到抚辰殿。”
“原来如此。”易扬熙对我轻语,“母后那里我会亲自去回,以后你就待在我的身边,不必理会其他。”
“幽蓝不敢,若是因为幽蓝影响了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母子情,罪过就大了。”我惶恐说道。
“不会的,”易扬熙温柔地看着我,“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就安心地留下吧。”
易扬熙命我随侍身边,太后也并未找我麻烦,而我也有些奇怪,易扬熙与太后的关系似乎没有母子间的亲密,易扬熙每日去太后的同乐殿请安,从不逗留太久,而太后也甚少到乾宁殿来,二人似乎有些互不相干,只是宫里礼数上的来往。
因皇帝尚未亲政,官员上奏由太师穆霖与锦衣卫指挥使杨俊泽二位辅政大臣商讨批复。而易扬熙只是在御书房浏览已批的奏章并听二人回话。
人前的易扬熙总是一副整日无所事事,纨袴膏粱的样子,无人时,我却总能看到他眼中的愁绪。
默默地将泡好的枫露茶放在他的案边,我退在一旁,他紧皱眉,看着手中的奏折,突然狠狠地扔出,白瓷龙纹盖碗随之摔碎在地,在一旁打盹的纯心也被惊醒,轻呼一声。
我无声地过去将奏折拾起轻放案上,回身去捡碎裂的残片。
“都欺负朕年幼么!”易扬熙握紧双拳,捶打书案,愤愤而言。
我顿住,起身行至案边,迎上他愠怒的目光,装作不懂规矩地拿起奏折打开,是御林军都尉突发重病,已准许其回乡静养,由一个叫杨奭的人继任。同时原吏部尚书与京城守备因各种原因辞任,另拟了二人要易扬熙批复。
“把朕身边的人全换成了他们的儿子心腹,”易扬熙咬紧牙,幽幽地说,“朕还算什么皇帝!”
我放下奏折,另沏好茶放在他手边。
“皇上为何不与太后娘娘商量着让她帮衬呢?”仔细考虑之后,我说道。
“她怎会帮朕?”他轻叹一声,抬头看着我,目光无奈晦涩,“她与太师素来往来密切。”
“可是…”我不明白。
“她并非朕生母。”易扬熙起身,迈步至窗前,看着窗外一片秀竹。
我静静地看着他,这些是我之前并不知晓的,在宫中亦并未听说过。
身边没有可信任的人,甚至包括那个被他称为母亲的太后,这应该是他刻意隐藏自己的原因,他确实需要一个知己,也许,连日的相处让他认为这个人可以是我。
“我的生母是父亲的嫡妻,”易扬熙缓缓道来,“在我五岁时病逝了。”
他从怀中拿出那支玉萧,“这支萧和那把焦尾琴就是她留下的,我的母亲精通音律,我最多的记忆就是母亲在这竹林中吹萧的样子。”
他转过身看着我,“那天的你,就让我想起了她,不知为何,总觉得你与她眉宇之间有许多相似。”
我恍然,这应该就是我能成功到他身边的原因吧,可是,我不明白,我怎么会像他的母亲呢?
“幽蓝,这些话我从未跟人提起过,”易扬熙凝视我许久,“你是我在这宫中唯一的朋友。”
“皇上…”我低下头,避开他真诚的目光,这份信任让我倍感沉重。易扬熙,对不起,我会让你失望。
“启禀皇上,穆太师在门外候旨。”一个公公进来禀报。
易扬熙转身回至案边坐下,我抱起纯心欠身退下。
“老臣参见皇上。”案下穆霖跪地俯首。
“穆卿平身。”易扬熙一如往日之不以为然。
步出后门外,天气阴沉,朱墙殇冷,我轻抚怀中的纯心,倚靠在殿柱旁。
杨奭应该就是杨俊泽之子,他们为何突然如此着急的把御林军控制在手呢?莫非其中有何变故是我所不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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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成功伴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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