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金的手停在卡面时,突然发现空气中有一根金色的细线连接着他,使他的手腕情不自禁移向卡牌。所谓冥冥之中“自己”的选择,原来不过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
珀金揭开这张选择了自己的卡牌,卡面上荆棘王座屹立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看不清面目的红发魔王正斜躺在王座之上,姿态慵懒不羁,身后赤色的恶魔伸出手,似乎对他头顶华美的王冠垂涎欲滴。
金色字体为他署名:心火之王。
珀金不认识这家伙,但意外发现自己有一头和他一样的红发,甚至连矮小的个子都如出一辙。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珀金心里一惊。
而站在他身边的琉月也已经揭开卡牌,从表情来看——算了,他那种万年不变的死人脸也看不出什么来。
教室四周墙壁开始剥落,地板剧烈摇晃,灯被掐灭,所有人只能听见四不像低沉的声音盘旋在头顶:“那么现在——游戏开始。”
然后,一切陷入黑暗。
————
皇城的钟声敲响,法德王从床榻上惊醒。他做了个噩梦:是夜,自己身处九国统治的战场上,谁胜谁负瞬息万变。他杀了自己最后一个对手,尖刀刺进脖颈,喷出的竟不是血而是火,艳丽的火舌瞬间吞噬了尸体,转瞬又吞噬了整片战场——连同他的士兵一起。
他惊惶无措,漫天火海中竟然走出来一个身形娇小的红发少年,容颜似曾相识,金色眼瞳仿佛王冠上的黄宝石。这是恶魔的特征,只有堕入地狱之人才会有此瞳色!少年身披暗夜黑袍,双手一展,十指交叉,露出阴险邪恶的微笑。
法德王不认识那少年,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火海吞噬。
梦醒了。
惊魂未定的法德王当即叫来贴身近卫,召唤先知。对于一个王来说,最重要的私人物品莫过于先知,这类天生异能的人能够及时聆听到神的预言,为自己效忠的王指条明路。
法德王也不例外,他的先知名叫旦巴,没人知道她从哪来,法德王也不知道。她本是塞外战俘,浑身恶臭,精神错乱,和万千奴隶一起被押送走,然而当她经过马背上还是将军的法德王时,她忽然挣脱禁锢,高声嚷道:“陛下,您听见蜜蜂嗡鸣的声音了吗?”
法德王顿时像是被毒蜂刺进了骨髓,动弹不得,一些很早很早以前的旧事涌进脑海。他当即留下了她,旦巴此前从未,也绝不可能见过这位都城贵公子,却一眼看穿他心里萦绕着嗡嗡作响的心魔。
之后,旦巴留在法德王身边,预言了他每一位敌人的弱点,使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除了法德王,其他人都挺害怕旦巴的,她终日蓬头垢面,犀利的黑眼睛骨碌碌乱转,据说她力大无穷,连皇宫禁卫都不是她的对手。
“王。”旦巴被带进来,她勾着手指,目不转睛地盯着法德王,很快看出了端倪:“噩梦?”
法德王不愿将那丢人的梦境复述一遍,总之,他沉默着伸出手臂,任由旦巴脏兮兮的爪子沿着青筋喃喃自语:“我的王,是邪恶的东西来了——死者从地狱回来,亡灵自深渊苏醒,烧毁了我们的城邦,杀死了我们的子民……命运之神愚弄了众人,愚弄了我们,死者会抢走您的王冠,他将坐在您的宝座上,将我们的尸首挂在城墙上,公之于众。”
旦巴的语速越来越快,仿佛眼前真的有画面呈现:“火焰,熊熊燃烧的火焰……嗯…火焰中诞下了一个婴儿,他是复仇者,也是死而复生者,神给予他特权……使他骁勇似虎,敏捷似豹。除了真王,没人是他的对手。”
法德王蹙眉,旦巴好像察觉出主人的不悦,她抬起头,那双圆眼睛又开始狡黠地乱转:“别担心。唯一的真王,我的陛下。我们还有时间。”
她沾染煤灰的手指抚摸过法德王的手臂,动作温柔:“点燃火焰,我亲自去看看那作乱的灵魂。”
——
十八层地牢中,越往里的牢房关押的便是越凶恶的犯人。从上至下,呈地堡状,到了深处,湿臭和黑暗便会让人生出永不见天日的绝望。
潮湿的走廊回荡着嘀嗒嘀嗒的水声,紧接着,水声被一阵急促脚步给扰乱了。四个金盔士兵举着火把,簇拥着头戴宝冠的俊美青年,快步走进地牢深处。而在皇子身边的,是一个喋喋不休,怒气冲天的伤员,他也同样穿着铠甲,只是胸口嵌入了一枚蓝星勋章,又因为伤势过重,没有佩戴头盔。
“我只求让我亲手杀了他!”皇家卫队长蓝席怒道。他半个脑袋都捆着纱布,一激动就洇红一片。
目睹过近卫队的惨况,皇子琉星走在最前,手握长剑,目光坚定:“无需求我,蓝席,这是你应有的权利。我一定会让你亲自动手,为我们失去的十七条人命复仇。”
即将面对以一己之力杀了十七个皇家精兵的杀手,琉星武装戒备,心中不免紧张。但更多的是愤怒,他的士兵不明不白死在了自己的国土上,这简直是对九神的亵渎。
阴暗的地牢里,到处歪七扭八着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犯人,只有一种职业虐待活人而不必受惩罚,就是狱卒。可当琉星走到地牢的最深处,牢房外的地上竟然就正躺着一具狱卒的尸体。
这可怜人的脖子被碎片扎穿了,血柱直接喷上天花板,又滴回他无神的蓝眼,发灰的脸上。
琉星震怒,他看往牢房里,更加震惊。里面坐着的不是什么人高马大的战士,而是一个穿着松垮垮的囚服,瘦弱的红发少年。
他盘着腿,耷拉着肩膀,使本就娇小的身体更加迷你。红发随意披散,金色眼瞳低垂,正瘪着嘴漫不经心地拨弄一枚碎片,只有精致脸蛋上喷射的血迹出卖他——这小少年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凶手。
如此嚣张的恶行——琉星忍无可忍,猛地一拳砸在牢门上,手甲碰撞发出钝响。“把牢门打开!”身后的士兵迫不及待去翻狱卒身上的钥匙,期待着打开牢门后,琉星一剑劈死那小恶魔。
“陛下——”
“在找这个吗?”那少年突然抬起头,变魔术般抛出一枚金铜钥匙,丢掉牢门边,正是牢房的钥匙。他咧嘴一笑,嘴里竟然血红一片!以他若无其事的外表来看,他喝下的必定是那死去狱卒的血。
琉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非常诡异,气质危险。他的金色眼瞳像蛰伏在黑暗中的蛇,让直视他的人只觉自己是被锁定的猎物。
但是,既然已经杀死了狱卒,还拿到了钥匙,为什么他不出来?
少年站起身,众人立刻抽剑相对。对方却非常轻松地摆摆手,大笑道:“别这样,老爷们,难道你们觉得珀金杀死那十八个倒霉鬼时他们没拿剑吗?”
他的笑声太过狂妄,回荡在牢房里,像极了地狱的恶魔。
琉星注意到地上有一摊已经干涸的水渍,不难想象,那狱卒应当是砸碎了犯人的水碗,才意外给自己招惹了杀身之祸。
琉星顾不得这么多,这个犯人太危险,他要现在就处决他!
好歹他手中有剑,而这家伙只有一枚破碎的碗片。
死的是朝夕相处的战友,蓝席比琉星更激动,他的利刃已然出鞘,剑刃在烛火下倒映着寒光,怒气冲天。这是十八岁时骑士团长送给他的成人礼,以他的初恋露海莎命名。现在,他要用这把剑为他横死的战友们报仇——以皇家骑士的荣耀为证。
那少年却完全不怕杀气腾腾的众人,甚至懒洋洋地靠着墙。他知道这群人是来行私刑的,但他既然被带到地牢关押,就说明他还有活着的价值,有人不让他死。
果不其然,就在蓝席准备打开牢门时,一阵幽幽的乐声自地堡上方传来。这乐声是九神曲,而普天之下允许随时随地奏响九神曲的人只有一个——银月祭司。
琉星登时像被掉进水里的猫,既有被抓包的不服气,也有那么些心虚。
银月祭司人未到,旗帜先至。只见银紫相间的银月旗被两名白衣小童举着,立在窄窄的通道两端,紧接着,四个手持竖笛,短号,诗琴,园鼓的乐手分别站开。有的是聋子,有的是盲人,有的只有一只腿,有的四肢健全但目光呆滞。他们均是天生残疾者,象征着月之圆缺。而最后,缓缓走出的,那位身披银月斗篷,袖口纹有繁复咒文,举止高贵优雅的男子,便是银月祭司本人了。
他脱去斗篷,白色的战靴,白色的铁袖,一尘不染的皮甲外又罩了一层坚硬的环甲。而在盔甲的胸口处,别有一枚银月勋章,闪闪发光,象征着他在帝国中独一无二的身份。他雪白的长发以银月头饰高束,露出紫罗兰色的瞳孔和精致如教堂壁画的面容。在烛火下近似透明的精灵。
他的外貌毫无疑问是美丽的,可他带来的压迫感却也不是盖的。琉星低垂眼眸,轻声问安:“兄长。”
琉月微微颔首,他并没有质问弟弟带着近卫队士兵来地牢做甚,即使知道,他也不是不能理解。琉月脱下手套,敲了敲牢门。
“珀金。”琉月轻声吐出那名犯人的名字。那名红发少年这时才有点正视他们的意思,他唇边噙着笑,胆大包天地靠近牢门,手指扒住栏杆,蛇一般游上来。他个子矮小,踮起脚才将将够到银月祭司的胸口,金瞳牢牢锁死在琉月身上,脸上甚至还布满斑驳的血迹。
“琉星,蓝席,还有你们四个杂兵。未经允许擅入十八层监狱,明日领罚。”
众人大气不敢出。
珀金欠揍的大笑:“有人要倒霉咯!”他举止放荡,身体七歪八扭,贴着铁栏笑个不停,虎牙明晃晃的,全然一副孩子神情。
银月祭司毫无动容神色,琉星忍无可忍,想要开口辩护,却被琉月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还有你,珀金。”
“交出释地藏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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