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飘来一阵风,把火渐渐吹熄了。
原来刚才的火源,是个个子小小的红发少年,对方也是被摔懵了,爬起来环顾四周,才对在场众人开朗道:“看来我没迟到。”
秋山还以为珀金是外面派来寻找他们的支援,大声道:“你是医官吗?来帮我把他抬出去……”
珀金挠了挠头,为难道:“我一般不拒绝女士的请求,可是——您搞错了,我不是来救你们的,我是来杀你们的。”
珀金掏出匕首,一眨眼的功夫,已经闪到秋山面前。她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刀尖已经摆到面前。
当的一声。
啧。
琉月的十字剑格挡开珀金的匕首,可他万万没想到,不过一段光景,珀金的身手已经不同往昔。仅仅过了三招,琉月的十字剑就被打飞出去,插在金子堆里。
而站在数万财宝之上的纳依沙,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镣铐,他鼓掌大笑,胸口包裹着露出铁面具的一角:“不愧是最强兵器!你太棒了!”
暗蝠们涌进山洞,油灯在打斗过程中被打碎,双方都处在黑暗的情景中,可是,暗蝠们本就擅长在黑夜作战,人类一方自然也就落于下风。
在危难时刻,琉月只得召回十字剑,并使剑身发出莹润的光泽,为在场的众人照明。已经失踪了三个人,现在凯撒又失去了战斗能力,琉月只得牺牲自己,作为光源被围攻。
路易拔剑上前,他身手灵巧诡谲,即便是黑夜中也能挥舞自如,在不断进攻的暗蝠面前还有心思说笑:“我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你们这种怪物!”
“你们曾是人类!”
一剑一句。
“但是灭绝人性!”
“你们的领主在地狱日夜煎熬!你们则在人间静待死亡!”
“但是有人繁殖了你们!这个渴望皇室血脉的小果商!”
咔的一声,路易的右臂被当场砍中,在琉月的剑光照耀下,他勉强看清楚那人饱含杀意的脸——和车里同他们热情攀谈的纳依沙,真是判若两人。
“谁说我不是皇室血脉?”纳依沙手中的龙刃往下再一用力,断手伴随着痛嚎跌入金山。“坐在不属于你们的王位上,感觉如何?”
解决了路易,本就身手平平的麒沙很快就被逼进角落。他难以置信望着眼前的人,过去,纳依沙一直是个卑躬屈膝,善于阿谀奉承的商人。他们这些皇室一向是看不起他的,只是现在这人高高在上凌驾于自己时,他脑中才回荡那个传说,在傀儡国王上位之后,民间一度流传,流沙血脉未死,他们只是像上古的龙骨那样,蛰伏在暗处,等待复苏。
纳依沙等待这天已经够久了:“把神灯交出来。”
麒沙意图反抗,被立刻击倒,栽回咯人的珠宝上。
“小子,知道为什么你找到了灯,却召唤不出灯神吗?”纳依沙冷冷抬脚,踩在麒沙的脸上:“因为你这个小偷,身上有老子下的恶咒。神灯错以为你就是我,神怎么可能出来见一个冒牌货?”
“你放屁!”麒沙被愤怒冲昏头脑,生出无边的力气奋力扑上去,竟然和纳依沙打的有来有回。
琉月想要上去帮忙,可是忽然,熟悉的触感缠绕上他,珀金挂在琉月的身上,手臂却是毫不留情地锁住他的肩膀和脖子。
“怎么样,很精彩吧。”少年清亮的声音在耳边低语:“这不关你的事,所以不要上去打搅人家了。”
“你的对手是我,明白吗?”
琉月抓住珀金的手臂,往下一压,小矮子很快就锁不住他,只能牢牢骑在他身上哇哇大叫:“哈哈哈!你偷偷练习了吧!”
眼见琉月即将把他甩掉,透过微弱的光亮,珀金看到因为拖着凯撒,行动格外缓慢的秋山。凯撒身上的恶咒很快发作,在幽暗中泛出蓝色萤光,只见暗蝠们朝他扑去,秋山眼睁睁看他被吞没,却救他不出。爱人的血喷在脸上,她掏出稻穗箭矢不断射击,还是于事无补。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无尽的黑暗和绝望笼罩了秋山,她崩溃地大哭,眼睁睁看着凯撒在自己面前被暗蝠吸干……漂亮的蓝色眼睛变成两颗干瘪的球,金色的头发也像枯萎衰败的稻穗一样,她战斗的意义全都消失了。
这就是九神会议的真正目的吧?把他们这群所谓继承者集中在一起,明明是非本国的危险,却害死了人。秋山记得她在凯撒受伤的第一晚就质疑过这个问题,法德王的反应却像她提出了一个笑话似的,冷漠道:“为列国的王处理他们处理不了的问题,是九国之王的宿命,如果没有这个觉悟,现在就可以下船。”
秋山恼羞成怒,真的想要带着凯撒离开,可是凯撒不肯,博柴庭联盟在他们关系淡薄的新一代手里已经摇摇欲坠,如果还是不能争取到更好的资源,泰丽的百姓说不定又会陷入生存危机。
明明是这么关心自己臣民的凯撒,却在黑漆漆的洞穴里被怪物杀死,秋山的手臂上也逐渐浮现蓝色波纹,她没有近战或是防御能力,如果被怪物抓到就必死无疑。
一定要,一定要带着凯撒的那份逃出去。
绝望到谷底,就又会燃起希望。
“骗子!”麒沙愤怒地连续进攻,他使用的武器是鞭刃,可以将纳依沙控制在砍不到他的距离。
纳依沙刺不到麒沙,在对方越来越猛烈的攻势中渐渐感到吃力,就在麒沙即将把他一击毙命时,少年暴怒的身体瞬间软了三分。恶咒把他的力量抽干了,波纹泛着蓝光,纳依沙奸计得逞地笑道:“还记得船上的豆豆吗?你最喜欢的豆豆,每天都在你的枕边,放了许下恶咒的花。”
麒沙怒火攻心,被背叛的感受更甚,他原以为,这世上至少曾经有一个人真心倾慕他。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诡计的一部分。他嘶吼一声,来不及反应,鞭刃已经挥向心口。千钧一发,麒沙紧紧包裹在胸口的神灯竟然兀自掉落出来,正巧挡下了麒沙的致命一击。
怎么可能?麒沙所处的角度,神灯不可能自然落出,应了纳依沙说的那句话——神灯只会选择他想见的人。
而灯神想见的人,不是他。
麒沙颓然跪倒,看着神灯渐渐发出迷人的光泽,那光芒可以比肩太阳——将整个山洞都照亮了。
在场众人都被这光芒吸引,停止了互相攻击。而不断叫嚣,吞噬着血肉的暗蝠们遇到这光芒就像遇到了太阳,尖叫着冒出黑烟,躯体残风般消逝。
届时,等候在山洞外的释地藏微微挑起眉头,对身侧的法德王说:“第一位神之子诞生的速度,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快。”
法德王并不高兴:“这只是我们操控下第一位诞生的神之子罢了,在我们势力范围外,一定还有神之子存在。”
法德王捏了捏紧锁的眉头,他知道,今天一定有继承者死在了暗蝠洞中,而一个继承者的死亡,或许就牵连着一个国家的命运。可是,这些在他的宏图大业面前,算不上什么。
“这些天真的孩子,他们不适合坐上王位。”
所谓九神会议,从命名就是个陷阱。法德王要找的,根本不是什么九国之王,他要做的,是集齐九位『神之子』。神之子,顾名思义就是神在人间选中的孩子,能让神降世间的,需要集齐以下三个条件:致命的绝望,强烈的希望,以及神认可的血脉。
秋山刚才还恨不得啖肉饮血的怪物顷刻间粉身碎骨,她对生爆发的希望已经达成条件。
发现自己从头到尾只是弃子,被灯神抛弃的麒沙,产生了致命的绝望。
而纳依沙,他是隐藏在尘世中的流沙先王血脉。
三者合一——匿世神灯,大漠之神终于降临。
神灯剧烈摇晃,里面飘出袅袅白烟,渐渐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身披白巾,庞大无比,神圣纯洁,盘踞在山洞顶部。
开天辟地之时,流沙是正片大陆最荒芜之地,因此能在这里扎根生存的,都是最为顽强,最勇敢的生命。大漠之神的飞烟飘到纳依沙的身上,似在端详他——然后,将他缓缓放下了。
天外来音低沉而威严:“你的确拥有最初的流沙血脉,也秉持了坚强,勇敢之道。”
飞烟在顶部盘踞成一副画面:少年从小耳濡目染祖父和父亲对自然的爱护,果山的每一草一木,都要经历数十年的养护。他们凭借自己的双手和生命为家园创造绿洲,可是,却被王公贵族们排挤打压,果山即将易主。
纳依沙很清楚,如果果山被贵族们瓜分,他们绝做不到自己万分之一的用心。为了先辈和自己的心血不被糟蹋,他拼了命的卖弄讨好,妄图跻身上流,得到保护自己财产的话语权。
可惜事与愿违,铁了心要剥削你的,不会施于你一丝同情。
正是在那时,纳依沙在宝藏堆上,想到了今天计划的一切。
他要弑君,夺权。
古流沙王的血脉使他可以操控暗蝠,在有波纹指引的情况下,暗蝠简直就是最好的杀人工具。他还通过在流沙国花,流沙雏菊上降下恶咒,成功铲除了很大一部分欺压他的贵族。
最后,就只剩王权。
麒林明明已经顺藤摸瓜猜到了他的嫌疑,却并没有质问过他,也没有阻止众王吸闻带有恶咒的雏菊。而是像今天这样——引导麒沙和众王掉入纳依沙的圈套。
而纳依沙杀的这些人,费的这些心血,折辱的这些自尊,只不过是想要保住他本应拥有的一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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