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头回去。”蓝席虽然差点少一半脑袋,但毕竟是经验丰富的骑士。他沿途在树上和地上都留下记号,然而顺着树上的标记走,前方却仍然是迷雾。
珀金在他身后嘲笑道:“真聪明!第一骑士蓝席大人,此前死掉的九百九十九个皇家骑士怎么就没想到留记号呢?”
他嘲讽完,还要故意问琉月:“难道不是吗?”
蓝席怒而拔剑:“我他妈非要——”
“别吵了!”琉星吼道,众人这才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落后老远,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许是已经在身后呼唤了很久,这一声吼耗尽了所有力气,话音一落,琉星便连人带马栽倒了。
“陛下!”蓝席什么也顾不得了,立刻下马去接。珀金提醒道:“别下去。”
雾气越来越重,已经到了除自己以外什么都看不清的程度,蓝席一下马,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活像是叫这白雾吞噬了似的。
珀金冷漠甩下二字:“蠢货。”
寻找释地藏之行才刚刚启程,弟弟和下属就下落不明怎么行。琉月捏住脖子间的紫月石吊坠,这种石头很有灵性,只在特定的人身上能够发挥净化的作用——肉眼可见的,琉月身边的雾渐渐淡去。
珀金突然道:“等雾散了,他们两个也只剩骨头了。”
珀金又问:“你想救他们?”
琉月知道这小疯子有办法,他沉默是因为他同时也知道请珀金帮忙的报酬不会很低。
不过,还是救人要紧。
琉月道:“你想要什么?”
“这个就够了。”珀金伸手就取下琉月的吊坠,原来早在不知什么时候起,珀金就已经割开绳索了,他是故意装作被束缚的样子,好舒舒服服窝在琉月怀里。见琉月没有挣扎,就算是交易达成,他轻快地跳下马背,很快就也消失在迷雾中。
这雾气当然是有毒的,琉月体质特殊,是天生的净化者,受到的影响就比其他人小。而珀金么,他有自己的办法。
脚下忽然被扯住,力道之大,珀金猝不及防,直直栽倒在地上,痛呼一声——不过倒在地上,从下往上看,无头林的一切却都清晰明了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树叶间一颗颗人头若隐若现,说是人头,可眼中妖冶的光和纤长的脖子却根本是鬼怪的特征,这些人头大张着漆黑的嘴,口中源源不断地喷出白雾。
真是有够恶心的。
珀金皱着脸,强忍着藤蔓逐渐缠上自己全身,特别是脖子,然后被慢慢挂起……再倒过来。
他听见那些人头既兴奋又神秘地讨论着:“快把这批好货吊起来,把血通通灌到脑子里,我最喜欢吃了。”
“脑袋真小,可是脑浆却香得很,咯咯咯……”
抬头去看,树顶上还绑着它们的“储备粮”,有的脑子已经被吸了一半,扁扁地塌下去,有的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身上已经腐烂完了,肩膀往上连头带脖子全都不翼而飞,还有些嘛……正新鲜的,例如面色惨白,同样被倒吊着的琉星和蓝席。
树叶间的妖头伸长舌头,肉糊糊的舌尖有一冠小小的口器,里面长满锯齿,啵的一声吸住脖子,就可以源源不断吮吸里面的血液和浆汁。
————
蓝席缓缓睁开眼睛时,正对着他的是一颗淌着哈喇子的人头——翻白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细长如面条的脖子扭动着,黑漆漆口中呲开的口器即将刺进他脑门。
啊啊啊啊啊啊!!!蓝席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但这样恶心惊悚的怪物真是头一次见!难道他失踪于此地的前辈们都是这么惨死的吗?!
“咯咯咯……你醒了?醒了正好,清醒着被吮干净的脑花更甜~”
蓝席拼命想要挣脱,哪料到这些树头妖刚刚饱餐一顿,正是力大无穷,**凡胎根本不是对手。
就在蓝席已经默念吾命休矣之时,噗呲一声,闪着寒光的匕首便刺穿了妖头,紫绿混合的脑浆喷射出来,又腥又臭,滋了蓝席一脸。与此同时,困住蓝席的藤蔓一松,他下意识惨叫,大张着嘴坠落地面,一落地便开始狂呕,吐出嘴里溅到的脑浆子。
同伴惨死,其他树头妖立刻感应到,即刻发出骇人的尖啸,这叫声既是通知危险,也是警告猎物,威力不小,直震得人耳膜发鼓。
而罪魁祸首还能是谁?珀金旋转着刀尖,从树干上一跃而下。周围千百颗摇晃的头颅蓄势待发。
“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珀金将另一把匕首扔给蓝席:“你用短刀能耍多久?”
蓝席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个人恩怨,接过匕首:“我要是说我不会,你能弄到别的武器么?”
“那我们不但得被吸得一干二净,树上那位老爷的脑花也不保了。”
蓝席向上看去,琉星的脖子已经被口器吸住,只是半路杀出个珀金,打断了树头妖的进食。否则要不了几分钟,他浑身的血就被吸干净了。
蓝席自己的命不值一提,可琉星陛下的命重于泰山啊!当下便怒吼一声,捅进伸过来的脖颈中。
随着一只只树头妖的要害被捅,树上不断簌簌抖落尸体,砸在地上要么一声闷响,要么一声脆响,都是死于非命者能在世上发出最后的声音。
有趣的是,刀锋扎进树头妖的脖子时,喷出来的并不是血,而是稀软的泥土。
树头妖这种怪物,只能遥远的喷出毒雾,再用口器杀人。对于真刀真枪的攻击,全然没有防护。只能哀嚎着死去。然而它们还能操控藤蔓,且数量庞大,蓝席很快被擒住手脚,动弹不得。与此同时,珀金借力一踩,攀住擒走蓝席的藤蔓,枝节迅速收紧,蓝席只觉眼前一黑,脖子要被生生勒断。
另一边的珀金身手敏捷,无数条藤蔓向他打去,竟然都捉他不能,反而被他玩游戏般踩在脚底,不知不觉缠绕在一起。珀金正想得意炫耀,就见蓝席已经给勒得两眼翻白。
“啧。”珀金翻了个白眼:“大个子真菜。”
噗呲一声,蓝席顿感脖颈一松,呼吸瞬间通畅了。原来是珀金踩着一条条伸来的枝条做台阶,一匕首捅进了藤蔓里,这些植物和树头妖乃是一体通感,挨了刀子立刻吃痛一松,又怒极一扬,将珀金打向树干,又将蓝席极远的抛出去。
——
琉月朝着起火的地方策马狂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雾便自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呛人的浓烟。
林中遍是树头妖凄厉的哀嚎。当然了,木最怕火,它们又是托生于木,面对熊熊燃烧的火焰自是在劫难逃,只能生生被烧死。树顶囤积的尸体簌簌被抖落,火势中一对互相搀扶的身影走出来——是蓝席背着琉星。
琉月看见他俩姑且是没死,先是松了口气,但紧接着更紧张了——珀金呢?他朝着尚存意识的蓝席吼道。
蓝席机械地往前挪,大脑被摔得混沌了,都不知道该如何答话了。至于琉星,他脖子上被口器刺破的伤口仍在汩汩流血,早已是面色煞白,毫无意识。
琉月撕开自己的月白长袖,将这些丝布包扎在琉星的脖子上,再将二人扶上白马,拍拍马背:“白雪,送他们离开,往有人烟的地方去!”
说罢,他自己冲进了火海。
周身是沸腾火海,被烧成炭的树头妖大块大块落下,都是张着嘴哀嚎的惨状。琉月身处其中,连衣角都微微沾上了火星,他被缭绕的烟呛得不住咳嗽,仍然大声呼唤着:“珀金——珀金——!”
远处,在火海中隐约可见一点渺小黑影,看上去还不是已经被吸髓挖脑的死者。琉月看到希望,立刻狂奔上前。
然后,琉月亲眼所见他此生最震撼一幕——少年的身体被吊在半空中,脖子的连接处早已断了,身体摇摇晃晃,摇摇晃晃的挂着,而那熟悉的红发,熟悉的伪装,甚至那张如今已经七窍流血的脸,都让琉月如坠冰窟。
他不知道为什么,此一幕似曾相识。但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的事实是,珀金被勒死了,死透了。
那对神采奕奕的美丽金眸,此刻暗淡地垂下,眼眶中,溢出细细的血柱。
琉月仍然向他靠近。
月神在上,琉月绝望地想,至少他不该如此惨死,至少别让他留在这里被烧成灰。
琉月拔出匕首,想要割掉勒住珀金的枝条,可是正当他的手靠近时,奇诡之事发生。
穿着小布鞋的脚忽然一动,琉月甚至能从火焰噼啪声中听出骨骼咯咯的声音。已死的眸忽然抬起,珀金盯住琉月,而束缚着他的藤蔓如有神识,或是已被烧死,竟巧合的自动松开,珀金于是落入琉月的怀中。
他比琉月矮小许多,琉月抱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他的确能感觉到怀里呼吸起伏的身体,甚至是咯吱咯吱重新衔接在一起的骨头。珀金的手臂轻轻抬起,环住他的脖颈。
月神在上啊,他刚才目睹了一场死而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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