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比也没预料到比赛的发展竟然会是这个样子，瑞佛的肚子上被划开一个不小的口子，他起初只是觉得肚子刺疼，随后感觉有什么湿热的液体浸透了衣服，他低头往下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千疮百孔。
波比手底下有一群略懂包扎技巧的孩子们，四个人上前把瘫软在地的瑞佛抬走。他还想挣扎，但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感到手脚发软。
群情激愤，不止是波比感到尴尬，那些信誓旦旦押宝给瑞佛的人今晚赔的裤子都不剩，有人直接冲破围栏，去抓住地上的珀金，把他的嘴打开——他是有稍尖的虎牙没错，但绝不至于把人咬得鲜血淋漓。
珀金挣脱了那人的手，那些因为他今晚赚得盆满钵满的人也不肯放任自己的小财神被围殴，场面逐渐升级为赌客和赌客之间的对殴。
珀金也被带离格斗场，体格比他高大的孩子们一改之前对他轻蔑的态度，都换上了忌惮的神情，紧紧押着他。
房间不大，吊灯惨烈的白，波比阴沉着脸，等孩子们摁着珀金跪下，便强迫他张嘴，把手指伸进珀金口里，从舌头底下掏出半片锐利的铁片，是珀金今天喂狗时，从破烂的铁桶上掰下来的。
他把这玩意放在嘴里藏了一晚上，在成功弄伤了瑞佛的同时，把他自己的嘴也割得血流不止。
好痛！！！感觉舌头都要掉下来了。珀金被松开后，捂着嘴巴，伏在地上无声哀嚎。
“小子，这种东西在我的竞技场上是作弊。”波比警告道。若不是今晚珀金带来的反响太过热烈，他心里真的生出了除掉这个麻烦的念头。
不过，波比没有追究珀金弄伤瑞佛的责任，说到底，瑞佛不过是摇钱树中的一个，和珀金一样，和这里的孩子们一样，没有人关心他的生死健康。
譬如此时，波比想的不是瑞佛会不会失血过多而死，而是赫然发现，比起身强力壮的瑞佛，体型瘦小却爆发力惊人的珀金显然更有看点，他忽觉老天爷虽然让他降生成埃尔梅斯人里最挫的一个，但偶尔还是会降临好运在他的身上！
一颗摇钱树或许倒下，但另一颗摇钱树正在茁壮成长！
珀金在他眼里，也就四个字：物尽其用。
波比甚至想着，以后可以经常去蚁穴找找，像珀金这样跟过杀手的孩子，不但没花一分钱，甚至还先让他赚了一大笔！
“同样的招数，不要在竞技场上用第二遍，这次我看出来了，下一次，要是被那些赔了钱的赌客发现，我可拦不住他们。”
房门外传来嘈杂的摔打声，波比正想居高临下吓唬珀金两句，门外又进来一个孩子：“那位先生来了。”
波比立刻变了脸，在珀金眼里，几乎是立刻从人变成了狗，脸上谄媚的笑把层层叠叠的褶子都挤出来，一边示意让人把珀金带回去，一边搓着手把主位腾了出来。
后来珀金才知道，原来波比真的有点皇家骑士团的人脉，可他到底是骗了不了解埃尔梅斯皇室构成的灰影——骑士团团长根本不是波比所谓的哥哥。
不过那时的灰影为了彻底忘掉珀金，也为了躲避流沙国愈演愈烈的追杀，从来没有打听过他的下落。
直到灰影巧合地变成了法德王的暗卫，才赫然发现自己多年前被一个二流人贩子耍的团团转，然而那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想要补救什么都为时已晚了。
波比所谓的人脉，其实也不过是骑士团一个普通的骑士而已，每一次带队巡视前，他都会偷偷通风报信给波比，让他避开搜查。
即便是这么一个和普通人无异的骑士，在贫民窟“大亨”波比的眼里，依然是犹如神祇的存在。上流社会的蚂蚁，落到他们眼里也比大象还要有杀伤力。
伤口只是大，并没有很深，瑞佛第四天就可以活动如常了。而就是这四天，珀金屡战屡胜，屡胜屡战，一夜之间风光无限，连孩子们都纷纷开始巴结他。
瑞佛养伤期间，分发午餐的工作落到了安比卡身上，她先前每天都要拎着沉重的铁桶喂狗，现在可以派发午餐喂人，这都是托了珀金的福。他把波比安排分餐的孩子全揍了一遍，让安比卡得到了这份工作。
然而，即使工作量减轻，安比卡似乎还是落下了病根，她身体一日不复一日，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惴惴不安。到了每个月洗澡的时候，她更是非常怕水般，惊叫着逃跑了。
这日，瑞佛掂着手掌心可怜巴巴的半截面包，二话不说揪住安比卡的领子，让她双脚悬空。
“你他妈打发叫花子？嗯？你觉得我很好惹是不是？！”瑞佛发现了，最近珀金得到的食物份量比他多得多，这说明波比相当看重他，甚至超越了自己的地位。
安比卡本就虚弱，一下子上不来气，解释道：“老爹说的，这是老爹说的……没有打赢比赛……就，就没吃的。”
她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说，更是让瑞佛恼羞成怒。他冷笑一声：“那老爹跟你说你会挨这个没有？”
啪的一巴掌，打得安比卡脑袋偏开，眼冒金星。她的嘴一下子就出血了，瑞佛还嫌不够，这些天积攒的怨气他要一次性发泄出来：“臭婊子，你敢质疑我，你敢质疑瑞佛，你会后悔的，这就是你质疑我的惩罚！”他语无伦次地咒骂着，对安比卡拳打脚踢。
然而，安比卡却忽然像发疯了一样，浑身痉挛，狂啸着咬住瑞佛，牙齿和唾液深深嵌入皮肤，任瑞佛怎么踹打她都不松开。
珀金今天也去“喂”了狗，提着空空如也的铁桶回来时，恰好撞见瑞佛把自己手掌心干到掉渣的面包施虐般揉在安比卡脸上，堵着她的呼吸道。
砰的一声，装狗粮的铁桶被扣在瑞佛的头上，珀金本就有意来找瑞佛算账，他这些天一直在找自己的匕首，夜里趁瑞佛睡着了，也搜过他的身，一无所获。珀金对这把匕首的重视超乎想象，食物还能再吃，金钱还能再赚，可这把匕首如果不见了，他就再也找不到第二把了。
而这几天，巴结珀金的孩子们却主动告诉珀金，瑞佛抢走匕首的当天，就把匕首给丢了，这么些天过去，估计早就随其他垃圾一起，进了焚化炉了。
瑞佛显然是极度愤怒的，珀金也一样，所以他们都是抬手就掐住对方的脖子，下了死手搏斗在一起。瑞佛的力气相当大，挥拳间充满了对珀金的恨意，珀金被他又掐又打，难以挣脱，险些窒息。
但或许是命运再次眷顾了珀金，因为伤口初愈，珀金又专挑伤口猛踹，瑞佛体力不支，逐渐泄了力。
珀金终于通过挣扎得到一点喘息的空间，他大口呼吸之后，杀红了眼般奋力反抗，珀金抱着瑞佛的腰，怒吼着把瑞佛狠狠撞到了角落里堆砌的破木头上。全程，没有一个孩子敢上前拦架。
所有人都看见，瑞佛的脑袋撞上了旧木板上露出的一截钉子，啪嗒啪嗒的血留下来绽开花。瑞佛猛地张大嘴，睁着眼睛，不动了。
也是这个时候，珀金在杂乱的木材里瞥见一抹熟悉的光泽，他把手伸进去。
是自己的匕首。
瑞佛没有扔掉匕首，他知道珀金会来抢，就提前把东西藏起来了。
那些孩子为什么要说谎？珀金回过头，所有孩子都抱作一团，用极其无辜的眼神望着他，好像他就是新的老大一样。
珀金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瑞佛，心想，看来想你死的人不止我一个。
他是杀手养大的孩子，面对死亡早已经习以为常，接济贫民的大善人都死得，没理由瑞佛这种恶霸死不得，世上唯一公平的只有死而已，人人都是要死的。
珀金转过身去摇了摇倒在地上的安比卡，才发现她也已经无声无息地断了气，犬王以前告诉过珀金，人如果被疯狗咬了，也会变得怕水，头疼，发热，终有一天就会突发暴死。
安比卡也许就是这种情况。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临死前狠狠咬瑞佛的那一口，说不定也能要了他的命。珀金在她身上找到了自己先前给她的手帕，拨开她的头发，把自己存着没喝的水倒了点，擦了擦她的脸，然后把手帕盖在了安比卡的脸上，遮住她狰狞的表情。
她算是珀金在这里唯一一个不讨厌的人。
珀金站起来，他把瑞佛杀了，却一点儿也不害怕，指着地上的瑞佛，问个子稍微高点的孩子道：“你们搬得动他么？”
经历了刚才那一遭，谁还敢拒绝珀金的命令呢，四个人以为他要抛尸，畏手畏脚地把瑞佛抬起来，佝偻着腰。
谁料珀金站在大楼边缘，用脚随便丈量了一下，指挥道：“站这儿来。”
四个人于是又慢慢吞吞挪过来，珀金让他们用力把瑞佛的身体往外丢，越用力越好。这会他们才意识到，珀金这是要把瑞佛的尸体丢进楼下的狗圈！
他们本能地不想这么干，害怕波比之后找他们算账，但眼下真正的恶魔就在面前，匕首又回到了珀金手上，他们也不想成为新的刀下亡魂。只能颤巍巍照做。
所有的孩子们都站在一旁，冷冰冰地欣赏着瑞佛的死亡，不带一丝怜悯。
而他下一秒就被珀金指挥着从楼上丢了下去，正如珀金在楼下推测的那样，瑞佛正正好掉进了狂躁的犬群里，他什么都不会剩下，连骨头渣都不会有，兴许最终唯一的痕迹，就是泥土堆里剩下的金色发丝。
这些犬群被足足饿了四天，全都有气无力，狂躁无比，天降一顿“大餐”，场面一度变得难以直视。
而珀金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麻木，他把玩着自己的匕首，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他被一个残暴的杀手养大。
珀金在心里喃喃：看看现在谁才是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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