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恶魔的一周目之旅.10

十二月,被遗落在荒地的牧斯达尔庄园里,盲女莱莎一如往常在凌晨四点醒来,开始一天的劳作。

昨天晚上她没能好好睡着,陌生的水声扰乱了她的心神。她并非生来就看不见,和老爷私通,生下了孩子,让不孕的夫人大为光火,莱莎被架着用火钳烫瞎眼睛的时候,老爷安慰她道:“没关系的,你以后还是可以待在府里,我给你做根盲杖,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的确,她慢慢习惯了用手脚和耳朵感受环境,她拼命记住失明前的世界,有时候她听着小少爷用稚嫩的嗓音对她呼来喝去,就会开始幻想,这个孩子的眼睛会像我吗?他会有和我一样颜色的头发吗?他知道我是他的生身母亲吗?

这样的胡思乱想在脑内持续了数十年,莱莎打开门,刺骨的寒风吹进来,她突然觉得奇怪,今天好安静。

应该说她最后一次听到人声,便是晚餐的时候。在那以后,她没有听见谈话声,鼾声,还有任何脚步声。

她照常拾柴,生火,娴熟地煮茶,烤面包。擦手的时候,莱莎发现,厨房里的毛巾不见了。这很反常,每日都是莱莎最先来厨房,最后离开厨房,对于盲人来说,事物放在固定的位置尤为重要,没有人会擅自拿走厨房里的东西,打扰她的工作。

心里升起不安全感的莱莎有些焦躁地走来走去,她端着煮好的茶,烤好的面包走到饭厅,早该起床,坐在位置上等待她侍奉的老爷和夫人也不见踪影。

莱莎忽然踩到湿漉漉的一块,地毯好像被什么泡透了。

是谁打翻了水吗?

莱莎趴在地上,去闻。

是血的味道。

她吓得立刻弹开,不可置信地再凑上去摸了摸,触感粘腻,不像是水,还混了一些黏糊糊的,纤维一样的东西。

她惊恐万分,顾不得礼数,往楼上跑去,她很少上楼,所以撞倒了很多东西,摔得鼻青脸肿。

莱莎大喊大叫,可是整座宅邸除了回声以外没有人回应她,除了被烫瞎眼睛,莱莎最恐惧的时刻就是此刻。

她在一座荒地的庄园里,所有的活人都不见了踪影。

大家是全都搬走了,却没有通知她吗?不可能,她不可能听不见大队人马离开的动静。

是有土匪袭击了庄园,而住在庄园外小木屋里的她恰好逃过一劫吗?也不可能,土匪声势浩大,她也不可能完全听不见。

莱莎被无形的恐惧压倒了,崩溃地趴在地毯上大哭,等她哭累了,也喊累了,她听见楼下终于传来有人活动的声音。

她再熟悉不过了,餐刀划过盘子,往面包上刮黄油,热茶咕噜咕噜滚下喉咙,这些细微的声音让莱莎燃起希望。

不管是谁,只要还有活人在这个房子里,她就不至于被吓疯。

她摸索着楼梯把手,往下走。

“所有人都被你杀了吗?”莱莎问。

回答的声音十分年轻,这点出乎莱莎的预料。

他多半是个和小少爷年纪相仿的少年,声音略微沙哑,却十分明亮,像拔高音调的小提琴。

“是的,女士。除了你,所有人都在昨晚死了。”他应该早就察觉到莱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并且他一定非常饿,不然一个能悄无声息杀死四十来号人的杀手不会让她活过早餐时间。

他很好心的牵住莱莎的手,莱莎却被这双冰冷,干燥的手冻得发抖。他一只手戴着手套,而牵莱莎的那只手脱掉了手套。

莱莎被他半牵半拖着,在长桌前坐下。这位杀手先生切下一片面包:“你喜欢多点黄油,还是少点黄油?”

莱莎回答不了,她抖得厉害。

“唔……那多点好了,反正只吃这一顿。”他挖了一大块黄油在面包上,涂的均匀漂亮,因为莱莎每一口都能咬到丰富厚实的黄油。

她的手抖到拿不稳茶杯,吃饱喝足的杀手却怡然自得道:“一个杀手坐在身边,一定影响了你的胃口。不如这样,你告诉我这个庄园的密室设在哪里,我离开,让你独自享受早餐时间,如何?”

莱莎泄出一些哭音,那只戴着手套的手便抚摸在她的脖颈上,一遍遍捋过她直竖的寒毛:“嘘……别哭嘛,至少我给了你答应的机会,不是吗?”

莱莎把面包和红茶吐了个干干净净,然后被杀手用匕首抵着,移动到自己屋内,木床被推开,下面果然是个地窖入口。

杀手一边翻箱倒柜找着什么,一边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找到了!”

他兴高采烈抱住莱莎,莱莎闻到一股凛冽的香味,极具侵略性。杀手的身体没有一点温度,这让她感觉自己正被恶魔拥抱。

“那个男孩呢?”莱莎知道,她肯定活不过今天了,在此之前,她有一件事非常想要确认。“你也杀了他,对吧。”

杀手回想了一下:“你说的是这家里的少爷么。他昨天晚上没去吃饭,所以被毒死的人里漏掉了他,不过后来我还是在房间里找到他了。他喝多了酒,正在床上呼呼大睡,我用刀把他的血给放干净了。放心,他至死都没有醒过来。比起马厩里赌牌的那几个下人,他算是无痛死亡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因为有人花钱要弄死这个庄园里的所有人啊,不然我闲的没事干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又累又冷图什么?”杀手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们死到临头,还总是要问这么蠢的问题呢。”

莱莎感觉自己干枯多年的眼窝已经无法再溢出更多泪水了,她沙哑道:“老爷和夫人是怎么死的?”

杀手兴致勃勃讲解:“当然是一起被毒死的,我在他们的前菜,主食,甜点,红酒里面下了均等的毒药,等他们用餐完毕,砰!毒效就会发作了~顺便一提,你刚才摸到的那滩血就是你的夫人吐出来的哦。”

“他们很痛苦吗?”

“十-万-分-痛-苦,而且他们还叫不出来,哈哈哈哈!”

很痛苦就好。

莱莎被牵到庄园门口,杀手从马车上拖下来一个麻袋,然后骨碌碌从里面掉出来沉沉的坠物声。

杀手说,为了感谢莱莎的早餐,以及她慷慨的带路,可以满足她一个愿望。

“哼……老实说他们没了身子以后还挺难找的,让我看看,哈!找到你了!”杀手把一颗头颅塞到莱莎的手心:“到你妈妈怀里去吧~”

莱莎拼命抚摸那颗头颅。

这里是眼睛。

这里是鼻子。

这里是嘴巴。

这里是耳朵。

她痛苦至极,平生唯一一次触碰自己的孩子,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更痛苦的是,如果不是因为这场屠杀,她这辈子都摸不到自己的孩子。

“我从来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莱莎痛苦道。

“唔……他鼻梁很塌,眼睛是棕色,嘴巴很厚。”

莱莎微微笑道:“我就是厚嘴唇,我的眼睛以前也是棕色的。”

杀手似乎感觉有些无聊了,敷衍应和道:“嗯,嗯。”

莱莎轻声道:“你所做的事和恶魔没有区别。”

杀手嗤笑道:“我所做的事是公平的,他们唯一的死因,就是自己太过弱小——你也一样。”

“这里已经没有人了,你留在这里也活不下去。你想自己了断,还是我来帮你?”莱莎默默抱紧怀中的头颅,对方了然,两只手都脱掉了手套,冰冷的手指轻轻地贴在莱莎的下巴,他的动作和声音都无比温柔:“别怕,不会很疼的。”

一共44个头颅,外加一张尘封已久的藏宝图,一次性被铺开陈列在玉制的长桌上。被牧斯达尔庄园主骗了23万货币的西海船长,感动地含泪笑出了声:“王八蛋,这就是拿了我的钱却不办事的下场!谁能相信,有人能凭一己之力,创下如此壮举!我终于报仇雪恨了!不愧是我的西海同乡!”

“我出生在内陆,不是西海人。”

“什么?你当我没去过内陆么,那里哪有红头发的人。”

“无所谓,你就当我是酒桶里掉出来的就好了,先生。”

“哈哈哈哈哈!说得对,英雄不问出处,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

“毒杀和颈动脉破裂。”

“不不不,这个无所谓,我是想问,你,是怎么做到的?”红头发,红胡子的船长身上弥漫着鱼腥气:“我打听过你,他们说你没有禁忌,付钱就杀。然后有人告诉我,你曾经在角斗场工作,突然有一天消失不见,再回来,就变成杀手了。”

“这期间一定有不少有趣的故事吧——珀金?”

“……”眼前红发的俊美少年披着黑色的斗篷,风尘仆仆,眉眼间因为疲惫,尽是不耐之色。沉默片刻,笑道:“您知道的真多。”

“我的确在儿童角斗场上工作过,我在那里把不少对手都喂了狗。但后来我的『主人』,一个埃尔梅斯矮子,把我倒手卖给了另一个全是成年男人的角斗场,在那里,我就没办法打过他们了。”

“所幸在我即将被打死的那天,我被皇家骑士团抓进监狱了。不过当时有一个叫露海莎的人,她问我,想不想重获自由。我当然说想啊,她以为我还能再造呢,就放我出来,让我学习养马。虽然辜负了她的期待,但我还是要说,她是我的恩人。”

“不过那时的我觉得,能一辈子待在皇室,哪怕是喂马也好啊。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人,他又聪明,又美丽,品行高贵,受人尊重。我没有什么,他就有什么。就是那样的人,把我当成唯一的朋友哦。”

“不过后来,我被捅死了。杀我的人,就是现在的国王之子琉星。真叫人郁闷啊,我既没有被瘟疫害死,也没有被贫民窟的暴力角斗害死,我最后竟然是因为贵族脆弱的自尊而死。”

提到皇室成员的名字,那本来只是想打听八卦的西海船长再摆不出感兴趣的笑容了。

“你一定很好奇,既然我死了,那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什么东西呢?”珀金笑咪了眼睛,嘴角逐渐裂开,变成人不可能达到的程度,在他的喉咙深处,是不断燃烧迸发的地狱之火:“不如您亲自到我身体里一探究竟吧。”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不出片刻,珀金披上斗篷,拿着藏宝图和酬金往外走,他讨厌多嘴的客人,既然能拿两份钱,何乐而不为呢。彼时再有人回到这个房间,会发现里面除了桌上罗列的人头,已经空无一人。

连一滴血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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