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越抬手撩开锦帘,宁芫秋端坐在茶案前,一手挽袖,一手舀着茶汤,听见人进来只微微俯身,眼都没抬一下,嘴上礼数倒是周全:“见过王爷,咱家这厢有礼了。”
“督公不必多礼。”虞越见了宁芫秋,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眼中划过一丝意外,嘴角惊喜的勾起,赫然一副没想到的样子。
虞越放松了许多,自来熟的在宁芫秋身边坐下,一手将盒子放在案上,一手握着金暖球,歪头看向男人: “近日天气寒凉,督公伤势如何了?”
深邃清澈的凤眼眨了眨,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旁边人的肩膀,虞越微微皱眉,眼中尽是担忧:“肩膀可还疼吗?”
听了这话,宁芫秋诧异的抬眼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男人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提起了那天在城外的相遇,而且不止提起了,还是以这样关心担忧的语气。
看清楚男人今天的装扮,宁芫秋眼中划过一丝惊艳,连身子都坐正了几分。他知道男人颜色好,他看上景贤王主要也是因为那张脸,可今天的虞越,实在过分俊美了些。
不同于前两次遇见时的银白劲装,一身少年意气,男人今天穿了一身藏蓝点金的广袖蟒袍,外罩黑色罴毛大衣,通身皇室贵君的气势,面如冷玉,唇若朱点,长眉入鬓,顾盼神飞,眼尾的小痣不再招人,反而显出几分目下无人的冷肃。
一头乌黑的长发用金冠束起小半,胸前还搭着几根绕了金链宝石的小辫,此时随着主人的动作摆动,虽没有声响,但也足够晃眼。
宁芫秋愣了足有两秒,才强行将眼神从虞越身上撕下来,掩唇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劳烦王爷挂记,没想到城外匆匆一面,王爷竟还记得。”
说罢宁芫秋转身,这次行礼端正许多: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不谢不谢。”虞越摆摆手,笑得温雅,他见宁芫秋刚才的样子,便知道自己今日在装扮上的功夫没白下。
“那日在城外凶险万分,加之督公天人之姿,本王记忆犹新。”
虞越直勾勾盯着他:“督公还没回答本王,肩上的伤势如何了?”
宁芫秋像是被目光烫到般移开眼神,抿了抿唇,莫名有些气弱:“谢王爷关心,淤青散了大半,已经不疼了。”
“如此便好。”虞越点点头,目光落在案上的木匣上,指尖一点,往宁芫秋那边推了推:“听闻督公爱好奇珍,这是本王特意准备的礼物,督公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宁芫秋有些意外,景贤王如此轻易便肯上门,对他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没想到虞越居然还带了礼物。
宁芫秋:“多谢王爷,只是劳您登门已是失礼,救命之恩还未报,咱家怎么好再收您的礼物?”
话虽这么说,宁芫秋手上动作却一点没慢,一句话的功夫,便已经打开了木匣。
笑话,这送上门的礼物,除了那些谋财害命求他帮忙掩盖的,他鲜有不收的,更何况这是他看上的人送他的礼物,他要是不要,那才真有鬼了。
墨兰锦绸上躺着一颗渥赭色的珍珠,火焰般的纹理跃然其上,珠体圆润,发着微亮的缎光,海螺珠少见,这般如牛眼大的更是闻所未闻,宁芫秋拿起珠子把玩两下,是真心有几分喜欢。
连送礼都送得这么合他心意,宁芫秋眼眸深深,如见猎心喜的毒蛇,他更加不想放过男人了,或以利诱之,或以权逼之,他总要见见景贤王对待情人,是怎么个热乎劲。
宁芫秋再抬头时眼神已经变了,身上的倨傲散去,声音略微尖细,语调却如裹了蜜糖般:“多谢王爷厚礼,咱家很喜欢。”
“只是这海螺珠贵重,咱家受之有愧,前日厂中来报,有百姓敲了登闻鼓,状告杜大人的侄子强占昭县田产,不知王爷可有耳闻?”
这么快就开始利诱了,虞越心中好笑,面上不动声色:“本王记得杜大人的侄子在城北的巡城司当值,昭县在东都往南,他怎么霸占上那里的田产了?”
宁芫秋点头:“王爷说的没错,督厂查下去,发现北城司和昭县县丞勾结已久,因为一南一北,昭县又距东都不远,来报官的百姓,往往刚出百里便被抓了回去,所以竟然五年都未有人察觉。”
虞越惊讶道:“天子脚下,皇城根旁,居然有人的胆子这样大?”
宁芫秋笑道:“正因为是天子脚下,皇城根旁,他们才有这样大的胆子。”
身子不自觉往宁芫秋那边靠了点,年轻的亲王问道:“然后呢?那姓杜的和昭县县丞可被惩治了?百姓的田产都还回去了吗?”
宁芫秋感受到身旁的温度,垂眸笑道:“自然都惩治了,昭县县丞勾结京官,强占民田,按律当斩,那杜子程也已经罢官,下了诏狱,只是……”
虞越:“只是?”
宁芫秋轻叹:“只是杜子程到底是左相的亲侄子,巡城司又管理城中的治安防布。”
“杀一个杜子程当然简单,但左相……”
虞越听懂了宁芫秋的未尽之意:“督公为何要与本王说这些?”
宁芫秋笑得殷丽,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自然是为了报王爷的救命之恩。”
“那日城外惊鸿一面,奴回来之后便寤寐思服,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公子一面。”
洁白的手指从珠子上滑下,游向了藏蓝的衣袖。
“如今得以再见王爷,又收了您这么贵重的礼物。”
指尖已经略过微硬的罴毛,攀上了结实的小臂。
“奴自然是想您能够永远留在东都,让奴能好好报答您的恩情。”
终于宁芫秋冰凉的手覆上了虞越的,乍一摸到男人滚烫的体温,宁芫秋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
景贤王果然是才及冠的年龄,好足的火气。
四下无人,只余寒风吹过纱幔的绫罗声,景贤王长睫微垂,宁芫秋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静静等着,宁芫秋面上还算镇定,心中的慌乱却越来越多。
抄家流放的事他干过不少,强抢民男却是头一次,景贤王虽对他态度不差,甚至算得上很好,但与太监交好,跟和太监好,这差别也太大了些,景贤王到底是储君人选,要是他翻脸……
宁芫秋眯了眯眼,眼中闪过偏执阴狠的光。
他是储君人选又如何?别说他还没当上皇帝,就算日后他当上了,只要皇位没坐稳,他就有的是法子逼他就范!
在宁芫秋的脑子里,景贤王登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他可舍不得把人放回沧州,至于那什么璋王世孙?
近日东都甚冷,哪暖和哪待着去吧。
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阴暗,宁芫秋心中酸涩,正打算强行扣住虞越的手,再好好威逼一番,手中的温度突然一空,宁芫秋一怔,还来不及难过,温热柔软的大掌便反握住了他。
虞越搓着男人冰凉的手指皱眉:“督主坐在茶炉旁,怎得手还是这般冰?”
说罢,虞越又将他爱不释手的那个金暖球塞过去:“督主握着这个罢,小王替你暖暖。”
将暖球塞过去,虞越便顺着手腕一路向上摸到了肩膀,手背贴了贴男人凉嗖嗖的颈侧,虞越眉头更紧,这下是真的不高兴了。
解下大氅披在宁芫秋身上,虞越揽着男人的肩起身:“这亭子虽围了锦幔,但周围湖水结了冰,还是四面透风,督主既要约我,怎么不在个暖和点的地方?”
宁芫秋从虞越反握住他的手开始便愣住了,乖乖的任由男人摆弄,厚实的熊皮裹在身上,温暖的馨香将他熏的有些头晕,半天回不过神,直到被虞越带着走出了亭子,冷风一吹,才终于将他吹醒了几分。
宁芫秋握着手中的暖球,还想回头看:“诶,茶……”
虞越无奈的看着他:“茶?督主的茶还能喝么?”
他们在湖心亭待了那么久,宁芫秋只顾着利诱他,现在走了倒想起茶来了,那茶炉放在火上煮了这么久,怕是早就干了吧?
宁芫秋不啃声了,良久才小心拉住虞越的手指,喃喃道:“那,去我房中吧。”
宁芫秋引着虞越往他的院子走去,谁也没管守在外面的仆从,邢风从自家王爷出来便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嘴长得大的能塞南瓜。
一旁的陈云眼观鼻鼻观心,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王敛则捂着心口面色惨白,像是下一秒就要过去了。
他一路上那么怠慢督主的姘头,可还能有活路吗?
…………
进了屋里,宁芫秋将身上的大氅解下,和先前那件白的挂在一起,如今表明了心迹,他反倒蹑手蹑脚起来,不知该如何与虞越相处,只直勾勾盯着一黑一白,挂在一起的两件大氅。
宁芫秋:“才与王爷见了三面,王爷便已经为我披了两次衣裳了。”
虞越倒是自在的很,没有一点别扭,倒了杯热茶给宁芫秋,便打量起屋内的摆设来:“是督主穿的太少了,这么冷的天还穿的这般单薄,我看了都替督主心惊。”
“不过,”他看向宁芫秋,“三面?”
宁芫秋点头:“嗯,昨日,聚鑫楼。”
虞越恍然大悟:“原来昨日碰到的是督主,我说气度怎么那般不凡。”
宁芫秋皱了皱眉,想到昨日自己上了妆,便明白了虞越这是没认出来。
心里有些担心,也有些不高兴,本朝尚美,男子簪花敷粉的不在少数,宁芫秋自小便净了身,更是颇好此道,只是他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阉人,如此行径,惯有难听的话传到他耳朵里。
难道他也是这样想的?
这个念头一起,就怎么都按不下去了。
宝子们抱歉,最近更新时间不稳定,大概是隔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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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古代朝堂(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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