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我们确定要这么做吗？”
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缓步走来几道人影，跟在最后的小个子抱着一个沉重的纸箱，一边弯着身子努力支撑着让它不要滑落，一边四下打量着。
为首那个大晚上还要戴着墨镜的男人回头，一巴掌扇在了他的头上。小个子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把箱子摔了出去：“怎、怎么了，老大？”
墨镜男瞪他一眼：“摔坏了你自己拿积分补上。一个F级副本把你吓成这样，说出去都丢我的脸。”
“但、但是……”
小个子话没说完，又被一旁的黄毛男打了一巴掌：“但是什么但是，那么多事都干了，现在知道怕了？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怂货，就不该让你跟着我们。”
这下他不敢再多说什么了，生怕脑袋上再挨一下，抱着一箱乱七八糟的东西东倒西歪地走到了十字路中央的位置上。
“就是这了吧。”身材健硕，留着一头半长不长杀马特发型的男人在箱子中翻找着，取出来了一张报纸上裁下的小纸条。
纸上是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隐约能看出来背景是十字马路。墨镜男接过纸片对着周围的环境看了又看，然后把墨镜摘下来再看了一遍，最后咋了咋舌头：“大不了一个个试过去！就从这里开始吧。”
长发男看了看表：“离午夜还有一个小时，先把东西准备上吧。”
“真的不用等到明天再试吗？”小个子看看三人，认命地蹲下身一样样把箱子里的东西取出来放在地上，同时嘴里不忘了嘟囔，“我们一天把这个副本里所有禁忌都触犯了，会不会太危险了点……”
“蠢货，到了零点不就是第二天了？”黄毛男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话不能这么说。”墨镜男拍了拍黄毛男的肩膀，蹲下从箱子里随便摸了件物事出来，在手里抛了抛，“那个，呃，算了。那谁啊，你想想，我们这几个人，能去挑战更高级的副本吗？”
“当然能！”黄毛男抢答。
墨镜男“啧”了一声：“你先别急着说话，我跟这谁说呢。”
小个子缩了缩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能。”
“是啊。那要是你现在没在下本，而是在游戏大厅看直播，你会看F级副本相关的直播吗？”墨镜男语气沉重地说。
小个子迟疑了一下：“不、不会吧。”
“是啊！”墨镜男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看我们为了你，留在这样低级的副本里。系统奖励的积分，就这么一点，没人看直播，更没有额外的积分可以赚取。”
他说着“砰”一声把手里的香灰炉拍在地上，吓得小个子连连点头，磕巴着说：“对，对、对不起，老大。我不是故意拖你们后腿的。”
“哎，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们毕竟是一个团队嘛……”
“老大英明！”黄毛男适时地拍上马屁。
墨镜男一抬手，示意他安静，继续说道：“自怨自艾是没有用的。要紧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应该想想，有什么方法可以破局。”
小个子狠抓了几下头发，几分茫然几分不确定地问：“呃，尝试去突破E级副本？”
“你傻啊！”墨镜男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上，“要是死里边了怎么办？咳，万一你遭遇不幸，我们都会很难过的。其实你换个思路想，系统这边行不通，我们就在直播方面下苦功嘛。”
这回就连长发男也挠了挠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香烟点上：“老大你就别卖关子了，我们也好奇啊。”
墨镜男“嘿嘿”一笑，问他也要了一根，吸了一口后全喷在小个子脸上，看着后者咳嗽不止，才悠悠站起身回答了他们：“思路要打开。我们现在是在这个什么什么，劳什子恐怖游戏里头。但是不是说明，我们在外边现实生活里的经验就一点儿用不上了？”
“不是吧。”黄毛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尽职地接上墨镜男的话。
墨镜男笑容逐渐夸大：“你们想想，外边直播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怎么出名的？”
黄毛男一摸后脑勺，傻笑起来：“老大你看你说的，我要是知道，出名的不就是我了？”
“笨！你们一个两个啊，哎，真笨！”说是这样说，墨镜男表情却十分自得，“当然是大胆创新，做别人不敢做的事啊！”
小个子咳嗽了半天，这会儿回过味来了：“那不就是猎奇直播呗？”
“也可以这么说吧。”墨镜男抬了抬下巴，“行了，话说到这份上再想不明白就是真蠢了。快去干活，再拖下去错过零点我拿你是问。”
说着，他一脚踢在小个子的屁股上。后者险些没站稳打了个趔趄一头栽倒在地，却还是认命地爬了起来，在三人哄笑声中快速地摆放好了需要的东西。
这里的大部分物件是他们在先前的“作死”直播中从各处搜刮来的，庙里的、坟头的、街边的，可说是应有尽有。剩下几样则是墨镜男逼着小个子掏出自己积分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的。
不过小个子积分也不算多，换出来的玄学物品只能说看着是新一些，实际效用未必比副本世界中好到哪里去。
而他们马上要进行的，是一个被写在系统警告中的招魂仪式。
这个副本是个灵异相关的世界，作为F级副本，大部分危险内容会在进入之初予以告知。据说，只要在某个地点举行了系统警告的仪式，就会召唤出该副本的最大BOSS。经过一系列简单的调查不难发现，它正是惨死在某处十字路口的亡魂。
招魂必要在午夜时分进行——至少在这个副本里情况是这样的。F级副本几乎没有时间限制，这次衍生的小世界本身不大，这也是为什么墨镜男能说出“一个个试过去”的话。
饶是如此，他们先前还是使用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智商对线索进行了推理，并判断这里就是最可能的事故地点。
毕竟直播也是要追赶热度潮流的。墨镜男并非第一个想出违反世界规则吸引关注的人，在他们不管不顾试错时，位于游戏大厅的人们说不定已经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主播，或干脆对这种形式的直播失去热情。这绝不是墨镜男一行人想要看到的结果，他们必须尽快在这条赛道上取得领先地位。
“好了没？”长发男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在某处道观顺手拿来的、疑似画着和系统警告中仪式一模一样图案的册子。他觉得已经摆放得差不多，不由催促了起来。
小个子抖了抖，差点把刚点上的蜡烛踢翻，急忙忙站好回道：“好了好了，一会儿插好香在那儿吟诵招魂咒就行了。”
墨镜男拉下墨镜看了看场地，不由皱起眉头：“这玩意儿靠谱吗？怎么看起来五花八门的。”
“我都是按这上面说的放的啊。”小个子生怕自己再受罚，立刻急着撇清关系。
“算了算了，毕竟是F级副本，又不是现实世界管这么多干什么。”墨镜男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那谁，既然都搞定了，你现在退出副本，去外头盯着我们直播间吧。”
小个子一愣：“我吗？”
“除了你还有谁？”黄毛男不放过任何一个表现机会。
“就你。在副本里边看不到具体情况，也刷不了礼物。你到外面刷点礼物，把我们往前顶一顶，这样一会儿仪式开始的时候才能让更多人看到。”墨镜男顿了顿，上前去拍拍小个子的肩，“放心，亏待不了你，你花多少，等我们出去了，赚的那些，十倍分你多少。”
小个子当即被他说得心动了，但还是有几分犹豫：“万一，万一别人这回看不到我，后面觉得我是抱你们大腿的……”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们吗？”墨镜男痛心疾首地摇摇头，“我们是什么？一个团队，一个团队会放弃任何一个成员吗？你们说。”
黄毛男和长发男一齐说道：“不会！”
墨镜男满意地点点头：“怎么样，放心了吧？”
何止放心，小个子眼含热泪地选择了中途退出副本。所幸这只是个F级副本，退出没有任何惩罚，只是前期属于他的所有进度，都会自动划分到其他人身上。
墨镜男看着他的身影逐渐变淡散去，终于松了口气：“可算是忽悠走了。行了行了，其他的也不算是骗他。你们谁去念那个什么什么咒语？”
“我来我来。”黄毛男自告奋勇地劈手拿下图册，径直走向了小个子刚才指过的位置。
“点香，点香！”墨镜男在他身后大声提醒。
随着线香点燃，黄毛男打开图册，照着上方的咒语念了起来：“天地玄黄，极生阴阳。雀立东南，镇邪八荒。龙游西北，却敌四方。虎啸……”
墨镜男越听越不对劲，大步跨过地面上摆放的小物件，走向仪式中心，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图册看了起来：“这说的都什么和什么啊？怎么听着不像是招魂的？”
四下光线昏暗，书上的字迹又是手写不甚清晰，他不得不先把墨镜摘下别在领口上，才逐字逐句费力地辨认起来：“此仪式……用于……镇宅驱邪……他奶奶的，啥意思？不是跟系统给的那个一样吗？”
“什么情况？”长发男也凑上前来，跟着念了下去，“注意，若中途因任何外力打断仪式进行，将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啥意思？”
而就在他们讨论的功夫里，一直安静的十字路口突兀地闪烁起红光。原来是废弃已久的红绿灯重新恢复使用，齐齐亮了起来。很快，在灯旁边的小屏上显示出读秒的倒计时，十秒过后，红灯转绿，路口爬上浓郁的白雾，逐渐将一切笼罩。
绿光的穿透性较弱，天地一时仅剩一片白茫茫。中央还在对着仪式摸不着头脑的三人半晌才发现异状，不由自主地抱团在一起，哆嗦着互相问：“什、什么情况？”
“我们不就是来招魂的吗？别、别紧张。”墨镜男嘴巴打了个趔趄，但还是强撑着说，“我明白了，那个仪式打断后就能招魂了。我，我们马上就能见到那个最终BOSS了。”
“老老老、老大，你你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黄毛男紧张地四下看着。
伴随他的话语，另两人也听见了雾气中似乎隐约传来了铃铛的声响。不仅如此，那声音还愈响愈大，仿佛正缓慢向他们靠近一般。
墨镜男摸了把额头，声音都没了先前的底气：“应该是那个BOSS，别大惊小怪。BOSS嘛，出场总是要，呃，有点排面的。”
似是要印证他的话，铃铛响得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快。不久，一台看着古色古韵的轿子就这么凭空落在了他们面前。
没有人抬着，也没有人下来。半晌，墨镜男吞吞口水，大着胆子推了推长发男：“你，你去看看？”
没等长发男做出什么动作，那轿子自己颤动了一下，吓得三人一齐惊叫起来。它里头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挑开窗帘，还来不及看清手的主人的模样，又飞速地放了下来。
接着，轿子原地打了个旋，将轿门对准三人，款步走下一位身高腿长，衣着一看就与轿子风格不搭的现代感十足的男青年。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他歪头笑着，一脸人畜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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