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兽之事,可简可繁。
简至喂饱无饥即可,繁至清理、妆点、陪戏……不一而足。
奢靡人家更有攀比风气,从血系比到外表,从外表比到声韵……为耀人之目,饮食、配饰无一不精,加之悉心训练,其不止抛费不菲,更需耐心与时间,非常人有余力。
正巧,纪安就是这样一位有钱、有闲,又肯下功夫的富贵闲人。
“别乱动,小心碎屑掉里面去!”
纪安手执一木制的耳勺子,阿青侧身躺在他腿上,委委屈屈的一大只。
“太痒了!”
阿青不满地哼唧,他不喜欢采耳,本就敏锐的听觉,采耳过后更加敏感,清风拂过跟小虫往里钻似的,难受!
偏偏纪安乐此不疲,一个月内总要捉住阿青清理一次,还买了各种耳勺子,木制的、竹制的、鹅毛的、孔雀毛的……满满当当装了一盒。
他不热衷采自己的耳朵,就爱折腾阿青,阿青曾偷偷将那个小盒子扔掉,次月却发现纪安又置了新的,比原来的工具更多……
就像给狸奴洗澡,第一次时惨叫连连,第二次时炸毛逃窜,第三次、第四次……只要主人有耐心斗智斗勇,久而久之熬成习惯,便任揉圆搓扁,无力反抗了!
如今每次都是阿青先抗拒,然后被纪安毫不留情地捉回压在腿上,俩人拆个几招,玩闹一番,纪安得逞,阿青磨牙,最后纪安再投喂他几个小零嘴,胡撸胡撸毛,则完成一程。
采耳过后是剪指甲,阿青对剪指甲不怎么抗拒,他擅用短兵器,手指灵活,指甲不能长太长。一边吃着纪安剥好的榛子仁,一边乖乖伸着手让纪安剪。
剪完还要磨,才能圆润好看,纪安磨着磨着忽然笑道:“我像不像小丫鬟?猫狗房的丫鬟,专司侍候犬大爷!”
刚被折腾了耳朵,阿青心里还有气,故意说:“不像!不温柔!”
“这还不温柔?”
纪安故作惊讶,忽然捏尖了嗓子,学着戏子般作女声状:
“请犬大爷高抬贵爪,该换手了~”
阿青被他喊得一阵恶寒,躬着脊背,差点呲牙!
“不闹了不闹了,快些弄完好出去逛逛!”
纪安换回正常的声音,将阿青扯回,片刻,又幽幽地问:
“我的戏腔就那么吓人?”
变声之法属百戏的一种,武功好的人或多或少会一些,不过以前都是将声音改粗,还是第一次扮女音。
纪安是瞧鸽子唱戏唱得有模有样,突然想试试,不料惊喜不成反吓人,不免沮丧。
阿青毫不迟疑地点头,吓人,很吓人!
其实纪安女音学得颇惟妙惟肖,但阿青听惯了纪安的本音,只觉怪异之极!
“好吧,看来倘若哪天没钱,是不能学鸽子去唱戏了!届时若改演胸口碎大石,你可千万要用巧劲啊!”
“那我躺,你抡。”
“不成!抡伤了我心疼……”
收拾好东西,逗着闷子出门去。
*
汤泉地暖,虽处山中温度却比外面还要高些。
路旁开着不知名的山花,花瓣只有米粒大小,一簇簇挤挨着,似丛丛雪团。
纪安放慢脚步,猛地一吹,花瓣四处飘散,落了阿青一身。
“阿嚏!阿嚏!”
浓烈的花香惹得阿青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纪安尚未来得及取笑,只听身后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
“不许伤害花木!”
红头绳扎的双丫髻,穿着方便活动的窄袖衣裤,袖口和裤脚都绣了花,仔细看去正与这山花相同。
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丫头,叉着腰,瞪圆了眼睛,她身后是个摊子,摆了各种零碎的小玩意,大概是常常一个人看摊,什么人都敢打交道,故不怕人。
被抓个正着,对方还是个小孩,纪安老脸一红,连忙道歉:
“抱歉,不知是你家的花,若有损伤我可以赔偿。”
听到道歉女孩却显得更生气了:“不是我家的花就可以随便折么,花应该开在枝头,不应该被折下取乐!”
“那我该如何向山花赔罪呢?”
女孩眨巴眨巴大眼睛:“这个嘛,要是拿祈愿石埋在花树下,来年的花就会开得更好,还能实现心愿喔!”
“是不是得从你的摊子买祈愿石才灵验?”
“嘻嘻,只要是祈愿石都可以,但我家的祈愿石肯定最好看!”
纪安失笑,真是个小机灵鬼!
这种山花一吹就散,稍微风大一些就能落满地,祈愿石之说更是在很多地方都有,就像寺庙前挂彩绸祈福的大树,不外是趁着游人心情好,加几句吉祥话,赚点小钱。
“一颗多少钱?”
“二十文!”
似乎看出纪安有意,女孩赶快又说:“不贵的!还带我娘编的络子呢!”
“走,看看!”
纪安拉着阿青过去,价钱倒不坑人。
他和阿青皆不信鬼神,相比求神问佛,更相信自己手中的剑,但既然来都来了……
阿青叹口气,他就知道!
不论女孩是否夸大,那些小石头确实都很漂亮,每一颗的花色、形状皆不相同,洗得很干净,纯净透亮。旁边还放着许多彩色的络子,编法不一,可见手巧。
“有没有未刻字的?”
许多石头上已经刻好了字,大多是长生、长寿、富贵、姻缘之类的词。
“有!”
女孩自摊子下拿出个小框,里面也是各色花石,都没有刻字。
纪安挑拣着,想找出两个相似的,又问阿青:“喜欢什么颜色?”
本以为阿青会回答都行,不料这次不同。
“棕色,浅一点。”
“哎?”
纪安诧异:“平时不觉……”
阿青指着其中一块石头道:“像你的眼睛。”
纪安的瞳色天生较常人浅,不明显,若非有心一般无法察觉。
“好!就要这个,再找颗差不多的!”
将那颗祈愿石挑出,纪安接着挑起来,不多时,大抵是纯色石常见,又或天定有缘,竟真找到一颗颜色、大小皆相差无几的。
“这两颗都要了,配普通红线绳即可。”
又借过女孩的刻刀为两颗祈愿石都刻了字。
女孩好奇地问:“您刻了什么字?”
纪安不告诉她:“不能讲,讲了就不灵了!”
留下四十文,又走出些距离,纪安将一条挂了石头的红绳系在阿青脖子上。
低头去看字是反的,故不那么容易辨认。
“同…同什么?”
“笨!转过来不就能看到了!”
“同……眠?”
“同眠共枕,多好的寓意!”
阿青的眼神十分一言难尽。
“别老把我想成色中饿鬼好不!生同寝,死同眠,想了想还是一起死吧,留一个人太孤单。”
二人对生死之事从不避讳,纪安往往争着先死,不想做留下的那个。
阿青口拙辨不过,却想过若真是纪安先死了,他是先为其收敛后就殉,还是等祭祀完头七再殉?
总之是没有活着的选项,约莫纪安也清楚,如今干脆不争了。
“但是想死在同一时候亦不容易,不然找老兔子问问,有无见效快还不痛苦的毒药?”
阿青点点脖子,意思是拧断颈椎,嘎巴一下就死了,非常快,且不痛苦。
“绝对不行!到了地府你变歪脖子,想吓死爷啊!”
“死都死了……”
纪安三令五申,让阿青保证不折颈、不割喉、不捅心……反正惨烈的死法都不成,当然,在他的标准下,除非药王谷老谷主真的配出了无痛致死药,其他的非自然死法都算惨烈。
对于阿青来说,人都死了,自然再管不着他怎么做。
纪安一瞧就知阿青是啥想法,心里立时将去药王谷绑老兔子提上了日程!
钱不是问题!研制出来后正好等那老兔子自己先试,务必保证安全可靠!
遥远的药王谷中,明明是温暖如春的气候,某个干巴小老头忽然打了个寒颤,徒觉阴冷!
小徒关心道:“师父,您是不是贪嘴吃多凉饮子,染上风寒了?”
“胡说!风寒是风邪入体所致,非自胃肠来!学艺不用心!把药典抄三十遍!”
徒弟扁扁嘴,低声嘀咕着:“就会欺负我……”
“瞎嘀咕啥呢,这些药材今天必须炮制好,不然会损药性!手脚麻利点,就你这拖拉劲,何时能做完!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药王谷老谷主嘴上骂着小徒弟,心里却不禁泛嘀咕,到底是谁在念叨他,最近给人开的方子仅仅是溢价了一倍而已,没多坑人啊……
自此之后老谷主天天右眼皮跳,还不时心慌,吓得他让医术学得最好的大徒弟给他诊了好几次,除因年老无可避免的衰弱外,无病无恙。
哪知诊断无事更令他害怕了,不是生病,那就是要遭灾啊!!!
“徒弟啊!药王谷就交给你们守着了!为师要出门躲灾,归期不定。若哪日灾星上门,实在搞不定就去找你们巫师姐求援。即便被逐出师门,真遭难了她也不会不管的。若灾星走了,你们记得给为师传信……”
老兔子飘然而去,留下一窝中兔子小兔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小的兔子撺掇:“大师兄!师父都那么老了,谁知还能不能回来!不然你直接宣布师父仙去,由你继任……哎呦!干嘛打我!”
“闭嘴!这种事不能放在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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