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给我。少年拿着手机摆弄着,调到了音乐软件的界面。很自然的将耳机掏给他。
新买的,好看吗?
好看。
少年将耳机塞到他的耳朵里。
一起听。
只是短暂的听不见,会听见的。少年写了行字。
少年也曾短暂的听不到过。比如在人坠落的时候。嘈杂人群里细密的声音往耳朵里钻,那天路过,抬头看见楼顶急速下坠的身体,坠落开始的那刻捂着耳朵的少年觉得身体砸落的声音会像过年的鞭炮震耳欲聋,但少年迟迟没有等到,捂住耳朵的手连说话声也挡不住,可是那个坠落的人轻飘飘的坠落到了地上。血液泛滥的大片大片,和鞭炮炸开的红色碎屑一样蔓延。
一个人的死亡怎么也是如此安静的。
显示不现实,少年将答案归为一个大脑的刺激,防御系统的保护,减少了预想惨烈听觉的影响。
人死为什么听不见呢?
今天的你,愿意出去吗?
他们穿过闹市,穿过繁华路段和肩膀交错的人群,他的手腕被攥在少年的手中,走动间上升的温度从布料透到他的腕骨处,使他紧跟着一同上升的体温更热了。
强烈的人体会散发的味道,对此,他分不出稀薄的注意力,燥热在他的脸颊处留下明显的两团红晕,他全然担心着呼吸的湿热会不会喷洒到少年的后脖颈。宽阔的世界里,蔚蓝天空和广阔的十字路口处,他被拽着手腕往前方走,不知道目的地,不清楚具体的方向,但他很安心,他的眼前有阻挡着汹涌人潮的少年背影。
手掌的茧子摩擦着手心里的柔软,粗粝和柔软交织的相握里,他们踏过了闹市,穿过繁华路段和肩膀交错的人群,他的手被攥在少年的手中,走动间上升的温度从布料透到他的腕骨处,使他紧跟着一同上升的体温更热了。
他们像逃跑,像冲线,风开始急速从耳边穿梭,安静的世界里闯进心跳和呼吸的声音,在回头明亮的黑色眼球里他看见了一张同样笑着的面孔。
我们去哪里?
少年领着他来到了自己的家。
推开门,光线进入房间,昏暗的房间混杂着消毒液和药的刺鼻,眼前升起了飘在空气里的杂质,胳膊抬动会往人的方向涌动,不可避免的被吸入肺里。他跟在少年身后,踩着肮脏的脚步在进入堆放凌乱的房间消失不见。少年蹲下身,脑袋挤到煤气罐的柜子里,老鼠爬过的地方扒出一袋撕开了口子装着红色塑料袋的速冻水饺,突然,一张很高兴的笑脸掉了下来。
他不明白,少年后知后觉的在思考着手中低廉的、不健康的食物内陷会给享受着高档烹饪的胃带来的后果,好比让一个正常的人去吃腐烂的东西,因此,少年的脸浮动一股不正常的难堪。这股子难堪没有在任何人或事体会过的,使得少年突然不愿意将塑料袋剥开,答应过的事情也想找个借口推卸掉。
超市冰柜里买来的水饺面皮软化后破烂着露出馅料,好吃的想一起把舌头裹进饺子里嚼碎吃掉,反复吃着剩菜剩饭的口腔,贪婪的分泌着口水,脑海也一遍遍的回味着油煎过后的有些硬度的滚烫面皮。
少年很少去超市买东西,买了东西也用不到自己身上。
喉咙里被口水堵住,少年咽了咽升起来的饥饿,重新下蹲在柜子里翻找着他能吃的东西。拿着塑料袋的左手急迫的将东西往深处塞,触碰着肩膀的手惊动了少年,很大反应的抬起头,两只手依旧塞在柜子里,重复着并找不到什么的无用功。
那块肥肉少些的肉剁碎做成了粥,比手掌大点的鱼在锅里煎了几分钟铲了出来,没有冒黄的韭菜和最后的两个鸡蛋消失在昨天晚上。
脑子里拼命回忆着有些价值的饭菜,突然觉得熬着豆子的粥至少比袋子里可怜的八个饺子好得多,母亲最后剩下的一顿饺子换成了医院门口带汤的饺子,所以少年才理所当然的将饺子占为己有的。
给我吃的吗?
他跟着少年蹲下,两个人占满了柜子的前面,挤着没有亮光的碗筷柜里,因为蜘蛛网和角落的厚厚灰尘,随着他的靠近,少年的脸色找不到来时候的欢快情绪,被一种沉闷的迷茫取代。手中被拿过红色塑料袋,没有反应过来的人没有挣扎,看着袋子被剥开,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在耳朵挠到心里后火烧火燎的难受着。
我想吃。
对于手势里的意思已经流畅沟通过几次的人来说,不能装作看不懂,只能站起来,扭转会燃放火焰的按钮。在盘子里如何摆放也不可能使得八个饺子显得不零散的刻意几次后,少年将盘子端到了被要求坐到餐桌他的面前。
坏死的部分刷洗不掉,长久的和房间里的黑暗一样长在桌面。等待着少年拿着同样盘子坐到对面的人迟迟得不到结果,少年笑着让他尝尝味道,不喜欢吐掉也没关系。
开什么玩笑,是在开玩笑吧,他是会吐掉的人吗?在少年眼里。
好吃,很好吃。
望过来探究的视线里面怀疑的闪动,他看得一清二楚,然后将嚼着饺子的牙嚼得很响。少年有些无措,将局面搞到令人逃避境地的现状更无解,尤其是盘子里一个个消失的饺子中的怀疑反而更加重,升起来的还有感激,明白是在维护着自己窘迫的小心。
擅自的在想些什么,垂下的眼睛和嘴角都在告诉他少年的自作主张。于是在惊愕的目光里往盘子咬了一口,坚硬的瓷器硌到牙齿发出了声清脆的响。
相信。重燃了夜晚繁星的眼睛的人在明白他用意后点头并说话,盘子边缘戳着摩到上颚黏膜的感受也就减轻了些。
少年陪着他往家走的路上。
我是会吐掉的人吗?他向少年发出询问,并无比希望立刻得到解答。
少年先是茫然于他的问题,就像他起初对少年拿出饺子突然的难堪的茫然,而后突然意识到他的意义所在,原来两个人都在无形中将对方当成特殊的人。
不是,怎么会。
紫色。
他们经过草丛,杂乱的没有修剪的荒地扎根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种子,指着其中一朵的手指跟着动作往下,拨弄着紫色花朵旁边的杂草。
幸运。
明亮的眼睛望着他,里面是诚挚的欢喜。
少年的嘴长得很大,缓慢的口型他能够及时读懂少年的意思,他感到困惑,少年是个很矛盾的人,活泼的不像话,进他家门拖鞋的时候会突然的往他身上撒手里攥了很久的落叶,会在困的时候毫不客气的躺倒在床上脚丫朝着他的脸放,同样也会因为很小的事情很大的不开心着。现在闪烁着眼睛对上他,因为遇见一朵花说自己幸运。
真的幸运会遇上他吗?大把的时间都耗在一个废物身上,在意一盘速冻饺子合不合废物的心意,不是莫须有的担忧吗。那阵来自少年但使他有些喘不上气的伤感,融化在见到一朵普通的、平凡的、不够漂亮的紫色花朵里。
幸运吗?
少年点头,尖细的下颌抵着膝盖,脑袋往外抻左右摇晃的少年太像个孩子,同时像孩子的是,他们的瞳孔很大、很黑。
最终,他们到家,即将穿过垃圾桶和马路到达对面关住了孤独的房子,垃圾桶躺了一只猫,花白的猫,很像偷吃鱼肉的那只猫,已经很久没来了那只猫。
他凑近,很像它,后腿同样的血迹斑斑,打结的后腿毛发很丑,是一只摊在一坨闭着眼睛的猫。
这猫真是奇怪,为什么在垃圾桶里晒太阳呢?
少年看了看他。
猫死了。
他又看了眼猫的模样。
哦,原来是死了,他说怎么有股臭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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