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春树戴上帽子,走出保险公司,他看着高悬空中散发着温暖与光亮的太阳,心里却蒙上了一丝阴霾。
只有在亲身体会过后,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荒诞无稽。
在从前,他当然也经历过他人的死亡,甚至经历过自己的死亡,但是他大多都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情绪与不解。
因为他看到的都是疾病、意外,那些痛苦虽然不可避免,但是不会滋生那么多的绝望与仇恨。
就像不断往湖水中投入一个一个的石子,能荡起接连不断的细小波澜,却不会掀起吞没人心的巨浪。
而现在呢,即便最后能把罪犯都绳之以法,可案发率还是居高不下。
之前他一直觉得这就是设定,青山刚昌想要这样的故事,更要反衬出主角们的弧光,所以其他人或癫狂,或愚蠢,或残忍,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即便有时候提到这些想到这些,也不知不觉的带着点吐槽的意味。
但是,那都是在看作品本身时的想法,因为那时的自己是观众,可以肆意评论。
可实际上,他现在早就失去了原本的身份,来到了这个世界,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毋庸置疑,但是他不知道在这里是否还是在按照青山刚昌的意识可以随意更改,不知道之后剧情的具体走向,不知道自己新的定位。
他之前所有的想法都没有摆脱原本的自己,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是知道这一点的,但是,他认识的还不够深刻。
看似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所以做出的决定,不过都是逃避罢了。
抛去原本的一切,他还剩下什么呢?
原本的他在逃避自己不努力的后果,逃避自己剖析自己,逃避和别人交往的恐惧,用距离与他人隔离,用空洞重复的生活麻痹自己。
现在,他又在逃避,用一个随意的目标和用看似努力的假象来逃避思考。
之前所有的思考,做出的决定也是被推动着,或者单单以为自己是在主动。
他还是在用之前的经验和处事方式在生活,除了必须要做的事情之外,对这个世界依然知之甚少。
所以他直到现在才发现,这里是真真正正的不同,自己则必须要在这里生活,不是知道点剧情就可以。
而他后知后觉的恐惧着。
爱与恨,生与死,善与恶。
太过极端了。
他知道,在这里不是只有恶,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非黑即白,但是这种复杂的人性太少了,起码在自己看到的几百集动漫里面就少得可怜。
之前在看热闹的时候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喜欢那些复杂经典的故事,也没有讨厌那些简单粗暴的故事,甚至还能欢快吐槽一些奇葩的故事,毕竟所有的结局都是邪不压正,大多都大快人心。
可是现在这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所有人也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他们所有的行为不能再看做是简单的被作者赋予的,这些都变成了出于自己的判断。
这难道还不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吗?
自己刚刚恢复记忆时也想过这个问题,还带着搞怪的心情,那时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后悔自己不了解剧情上了,根本没有深想。
这些犯罪者们当然了解法律,不然也不会在打算杀人时做个计划,杀人之后还想着能脱罪,还希望可以嫁祸于人。
可就是这些了解法律,也知道后果,甚至能善于利用各种条件知识的人们,也不论本意是什么,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这样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
这是多么恐怖的事啊!
他甚至不知道,或者说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克服这种不安全感。
而那些代表着善的人,似乎永远不会改变,有坚定不移的信念,整个人就差直接散发着圣光了。
这也让他觉得很可怕。
这些人物他当然都很喜欢,他们身上的品质都是格外珍贵的,可从他之前最喜欢的人物是灰原哀和赤井秀一这种类型的,就能看出来自己的偏好,他更偏向于那些有暗面的角色。
他不是很喜欢自始至终性格中全程带着“高光”的类型,尤其是在生活中,和这些人相处,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阴暗不堪的人,好像他们能把自身上仅存的热量都吸走一样。
所以他在之前给自己做的计划中,下意识的就没有和主角们接触的选项。
这世界的暗让人瑟瑟发抖,这世界的光令人觉得刺眼。
简直是进退维谷啊!
他一直觉得自己完全是意外才能拥有第二次的生命,没什么遗憾,也没有执念,应该没什么好怕的才对。
但是这一刻寒毛倒竖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
这就是本能吗?
小林春树低下一直仰望天空的头,他忽然觉得有些反胃,仿佛又认识了自己一次。
自己刚刚在干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的扭曲,所以把自己也扭曲了吗?
不。
他就是这样的人啊......
自说自话,自作聪明。
想到刚刚和自己说话的杉山先生,他一定是觉得眼前的人很奇怪吧。
之前让自己防备对待的警察先生们呢?一定也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吧......
还有在学校里面遇到的老师和同学们,他们一定也在为遇到了这样一个和周围相比一直格格不入的人而感到不自在吧。
他知道的,一直知道。
他没有什么朋友,更没有什么可以交心的人,一直做不到进退有度,经历了二十多年的人生,也从来都没有成熟过。
大多人的朋友是发小,是同学,是志同道合的人。
或许最开始的时候没有那么的相互理解,相互包容,但凡事都是有来有往,就在这相互交往之间,情谊也在慢慢的深厚。
可自己呢?
小时候因为上学早没什么定性,而在父母离婚后,母亲害怕发生意外,除了去课外兴趣班学习前后可以在外面放放风,从不让自己出门和朋友玩。
到了中学,自己害怕猜来猜去的人际关系,就选择了“横冲直撞”,倒也有些朋友,可这些朋友没有一个和自己上了同一所高中。
即便在高中也有一些朋友,但是在每个人的圈子都基本固定下来之后,又觉得自己根本融入不到当前的圈子里,每次一起玩笑时也很开心,可一旦过去,又觉得缺少真正的共鸣。
上了大学,和室友关系也算不错,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男人却能唱出八台戏,一起生活自然摩擦不断,他更不想刻意的参加什么组织社团交朋友。
到此为止,这十六年的学生生涯一闪而过,大浪淘沙,根本一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朋友也没剩下。
幸好还有母亲。
即使母亲是一个女强人,看不上自己犹豫不定,也从来没有把他的烦恼当成什么大事。
不论自己和她说什么,她总是说“这些在我看来都不算事。”或者说一些比如“我相信只要是我的孩子,将来一定没问题。”这类根本不可能的话。
虽说她根本也没有给自己什么支持,总是喜欢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但是她的经验也可以成为自己的经验。
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只要学会催眠自己,那他们就是同样的人。
欺骗自己不是那么容易,却也不是很难。
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女强人会成为需要人一直照顾的病人。
人生的灯塔骤然熄灭,他反而下定了决心。
学会了如何照顾一个卧床不起的病人,学会了如何照顾一个腿脚不便的病人,学会了如何照顾一个表达能力有缺陷的病人。
随着母亲逐渐的恢复,两个人的相处方式也渐渐回到了从前,自己也渐渐从一个照顾病人的护工这一角色回到了母亲的孩子。
吵吵闹闹的日子过得格外的快,快到抓不住挽回的契机。
或许也根本没有什么契机。
连去国内最好的医院都找不到跟由的病症,复发得也找不到跟由。
而这一次的急风骤雨等不到云开雾散了。
自己也精神恍惚间来到了这个让自己已经心生恐惧的世界。
这一次更加没有朋友,又理所当然的失去了属于自己的避风港。
身份卡带来的东西,附赠的关系都是那么的不敢令人相信,而自己,又是这样一个失败的人。
想到这里,那些抑制不住的情绪一齐翻涌而至,撕开了名为“小林春树”的表象,露出内里那个才二十几岁就已经暮气沉沉的林树。
恍然间,好像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就要灼烧起来,浑身胀痛、干呕得更加厉害,喉咙里仿佛燃烧着火焰。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就要把内脏呕出来时,一双泛着凉意又有力的手扶住了他。
“你没事吧?”
他茫然的抬头看向来人,却只看到了一片模糊不清的影子。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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