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二天一大早,乌云、狂风、暴雨接踵而至,原本定好的计划全部泡汤。
“那我们来干什么?”周张扬生无可恋。
陈逢心里道不明的疙瘩悄无声息消弭,瞧瞧周张扬,升起一股子歉疚。
然而这种心情并没有维持很久,周张扬猛地从沙发上弹起。
“学姐约我出去吃饭。”
“这么大雨,去吃饭?”陈逢一副“你认真”的表情。
这大雨,出去一趟绝对全身湿透。
周张扬瞄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天,表情坚定。
“去!”
陈逢活生生被塞满口狗粮,愤愤和周静静打字吐槽。
周静静那边是凌晨,没两句便困得没了声响。
周张扬走了,剩下陈逢一个人在酒店。
陈逢倒回床上,发呆。
似乎每个人都很忙,一时间只剩下她无所事事。
侧翻身仰躺,手机一个没拿稳砸向脸。
恰好有人敲门,陈逢捂脸爬起身开门,泪眼汪汪看向来人,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声音带着雀跃的颤音。
“哥!”陈逢又惊又喜,不是说暴雨逢满课,今天没空过来?
许过眉眼带笑站在门外没踏进屋,发梢滴下的水珠沿着面部轮廓弧度延伸,衬衫半湿透,肩颈线条若隐若现。
陈逢错开视线让许过进门,自然拿出吹风机,示意许过坐下,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下吹风机的嗡嗡声。
陈逢手指细而软,在头皮上游走,许过忽然战栗,猝然扣住她的手腕。
对视间许过体温逐渐升高,温热顺着血管攀升,渗至四肢,陈逢挣扎没挣脱开,偏过头,“我弄疼你了?”
一声“哥”撞进耳膜,许过骤然被唤醒,紧急松手,喉结艰难地滚了滚,险些没压住眼底汹涌翻滚的暗色。
吹风机未关,“嗡嗡”成为坚实的掩护。
“对不起嘛!我再小心一点。”陈逢不懂许过心中所想,凑近偷觑嘴上讨饶,细听起来,其实没有多少歉意在里头。
囫囵用热风带了几下衣领,许过站起身依旧没敢看陈逢:“走吧。”
不巧刚走到门口,随着几声尖叫,整个楼道窗户狭小不透气,灭了灯陷入浓重黑暗,许过下意识伸手拦住陈逢。
陈逢已经不像幼时那么害怕雷雨天,但依旧不见五指的漆黑心有余悸,揪住许过衣角。
退回房间没多久,酒店服务员敲门解释,是风吹断树枝压倒电线,一条街都停电了,已经通知工作人员抢修,建议先待在酒店等消息。
许过依靠窗台,窗外狂风肆起,玻璃“呼啦”作响,更远处天空是灰的,仿佛随时会倾压下来。
陈逢横躺在床上,看不清许过的面容,于是打开手机电筒对许过的侧颜小声喊了一句“哥”。
或许是因为世界太暗,这束光过于抢眼,映在了许过的眸底,陈逢竟从那深处看出几分类似炙热的东西。
但他的表情是平淡的,宁静的,宛如蛰伏的猛兽。
许过立在原地转头,居高临下和陈逢四目相对。
风穿透墙体和玻璃,在身体中盘旋喧哗,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涌了出来,迫使他近乎窒息,想不顾一切打破拘禁自我的桎梏。
理智被极端的天气撕裂,他得到了片刻放肆爱她的自由。
“怎么突然来西平?”同样的问题周张扬回答过,但许过更想听陈逢的答案。
陈逢蛄蛹两下,翻身双手捧头仰脸,想了一会儿,诚实且理直气壮:“因为我想你了!”
她没说的是:你不回家,我只能来看你了。
“你暑假尾才能回来,要好几个月,你回不了家我就来看你!”陈逢嗓音清脆,眉眼弯弯,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合理借口。
许过收手交叉身后,在陈逢看不到的地方,极力克制着,平复着她无意挑起的暗潮:“我也很想你。”
顿了下又继续:“爸爸,和爷爷奶奶。”
陈逢拍了拍身侧空位置示意许过过来。
许过刚一坐下,陈逢便单手支颐偏头打量他。
他的心脏倏然漏跳半拍,垂眸回避对视,不料她的目光如有实质力量般的,拉扯着他。
失重感如潮水漫过,他失衡脱了力,斜斜后仰倒下。
她在这一头,他在那一头,这样的亲昵宛如回到年少时。
陈逢放松摊开双臂,无意触及绵密的鼻息,细密战栗顺着手背蜿蜒,视线本能的追随上。
许过眼神骤然压下,两人好似隔了层黑纱对视上,谁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不约而同维持着这个姿势。
耳畔刹那擂鼓作响,比风雨更为热烈的,是心跳声。
许久后,许过缓缓阖上眼,摆正了身子,陈逢呼出口气,庆幸之余更多了疑惑。
她这是怎么了?
陌生奇怪的混沌感,仿佛蚂蚁在啃食。
或许是雨声白噪音催眠,也或许是有许过在身边,太过安心,大脑先一步指使身体休眠,随即也陷入沉睡,陈逢来不及想其他。
半晌没有听见再有动静,许过徐徐睁眼。
陈逢眉宇稚嫩夹杂未脱的稚气,呼吸安稳舒缓,呈现出叫人心安的纯净安宁。
许过手指微动,向陈逢面庞挪了挪,驻在她的眉骨处,想象她浅笑吟吟,亮晶晶的眼,指尖隔空描绘着眼眶轮廓。
本以为浅尝辄止有撤退的余地,但他高估了自己,他的渴望不仅限于此。
指尖失控般一寸一寸游移,划过鼻尖,在唇珠流连,血液在身体里叫嚣,每一次触碰都在灼烧着他的皮肤。
意识即将焚烧殆尽,下一秒,眼前乍然大亮,理智被迫回笼。
来电了。
许过猛收回手,落荒而逃的动静惊着了陈逢。
陈逢半梦半醒对着坐在床边缘的许过,低声梦呓了句“哥哥”,再度沉沉睡去。
发尾随陈逢的动作扫过许过手背。
许过指腹碾过那缕发丝,摩挲着绷紧了下颌,徐徐弓起脊背,宛如朝圣者般,前额抵住那束发丝,最终虔诚落下一吻。
不可否认,伴随黑暗一同消逝的,还有他短暂挣脱桎梏的勇气。
雨没有停歇的架势,陈逢一觉睡醒刚刚傍晚时间。
周张扬敲门,得意扬扬给陈逢展示学姐送他的“战利品”,陈逢没给他正眼,环视没瞧见许过,问他有没有看见。
“许过哥来了?”周张扬狐疑陈逢是睡蒙了,“不是说今天满课,晚点才能过来吗?”
有那么一刻,陈逢也以为自己在做梦。
好在许过听见声音,适时打开房门:“雨太大,课取消了。”转脸问陈逢:“睡了一下午了,想吃点什么东西吗?”
周张扬做了个夸张的卡脖子动作,连连摆手:“我不去了,午饭还顶在这。”
陈逢嘴角一压:“某些人真自作多情,问的是我。”
酒店不提供雨伞,两人共撑一把伞。
陈逢抢过伞柄,将倾斜的伞身扶正,向许过靠拢,很满意自己的机智:“这不就行了。”
许过扯了扯唇角,笑意不达眼底,凝滞在表面,边走边问:“回程的车票买了吗?几号的,暑假返程高峰期,别耽误出成绩填志愿。”
既表达关心,又解释缘由。
不能直言心虚,方才的举动已经表明,他越界了。
许过知道自己不能待在陈逢身边,但更舍不得催促陈逢离开,只能用这种委婉的方式将选择权交给陈逢。
许过大一暑假兼职,假末才回家,陈逢对于大学暑假没有概念,乍然听许过提起返程高峰期,略显茫然:“大学生放假这么早吗?”
“小春运。”许过被陈逢的反应逗笑,言简意赅。
陈逢不信掏出手机,瞳孔震惊:“一张票也没了?”
二十号以后大学生陆陆续续放假,西平和襄城中间经过大中转站,节假日一票难求。
“几号的没票了?”呼吸喷洒耳廓,陈逢耳尖渐渐转为粉色,粉色蔓延,浸染双颊。
许过全副心思在车票上:“前面两天票也不多了。”
陈逢稍稍一扭头,呼便与吸纠缠,同雨水打在伞上噼里啪啦的交响,混合成暧昧黏稠的乐章。
许过立时后撤,一不小心脱离伞面范围,肩膀顿时湿透,陈逢下意识扯了一把,将许过重新纳入保护范围。
距离不受控拉近,两人不可避免面对面,陈逢为缓解突如其来的尴尬,不大自然将话题拉回:“一会儿我去找周张扬,买早点的票回家。”
暴雨天没什么人,找了个小饭店坐下,许过手机铃声响了又响,他看了眼,蹙着眉将来电调成振动模式。
声音没了,但屏幕一直闪,对面锲而不舍。
无视来电的行为并不符合许过的性子,陈逢好奇对面是谁:“不接吗?”
许过倒扣屏幕:“不重要的人。”
这更不符合她记忆中的许过了,陈逢余光有意无意扫过手机。
饭店老板正好上菜,许过没有帮陈逢解惑的打算:“不饿?还是不合胃口?”
好吧,吃饭。
陈逢以为自己的疑惑得不到答案了,谁想许过屏幕刚暗下去,她的就亮了起来。
“杨颂哥?”杨颂消息连环轰炸,陈逢只来得及看刷新的最新一条。
“我替你哥签到被教授抓个正着,他陪妹妹吃饭还不接我电话?良心不痛吗?!”
陈锋笑出声,转述:“哥,杨颂哥说,他帮你签到忘了给自己签,被教授抓了典型。”
笑容没有维持几秒,继而转为疑惑:“可是,你的课不是取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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