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过后连着十一。
陈逢为了等许过放假一起回家,特意买了十一当天的票。
结果谁想到,十一的人比起开学季,人更多得离谱。
陈逢几次差点被挤下地铁,多亏许过眼疾手快,将人捞回来。
一路上人挤人,终于快到站。
陈逢给陈明之发了很多条消息都没得到回复。
“可能是在开车,我们到了再联系。”
许过安慰陈逢,借着去卫生间的空当给陈爷爷陈奶奶打电话。
陈爷爷没接,好在电话响了几声后,陈奶奶接了。
是老家出了点意外,陈明之送他们回老家了,一时把兄妹俩给忘了。
听到这个消息,陈逢起初并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回家躺上床,猛然睁开眼——
爷爷奶奶和爸爸要在老家待三天,同理,她不就要单独和许过在家待三天?
陈逢蓦地生出些奇怪的感觉,但却形容不具体。
她安慰自己,从小到大又不是没单独待在家一起生活过,慌什么?
收拾好情绪,陈逢打开门。
许过站在冰箱前,许过偏了个头,发现她:“家里没菜了,想吃什么?”
“爸说附近新开了家超市,去看看?”陈逢顿了下,若无其事移开眼,提议。
为了防晒,陈逢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双眼,眼珠滴溜溜来回转,谁料出门遇上两个小朋友,小朋友吓得哇哇大哭。
“我这么可怕吗?”陈逢躲到一边,看许过哄小孩儿。
许过仰头,忍俊不禁:“想听实话?”
那还是算了,陈逢白眼。
纠结两秒不情不愿脱下装备,陈逢回头发现许过像是早猜到她想法似的,已经撑开了太阳伞。
“不可怕,很可爱,像小木乃伊。”许过眉眼带笑。
像木乃伊也算夸?陈逢瞪许过。
许过嘴角弧度加深:“走吧,小木乃伊。”
超市蔬菜区品类很多,陈逢走在前面,许过推小车跟在她身后,不远处柱子上安装了镜子。
镜子里的陈逢依旧鲜活。
陈逢晒黑了,但眼神炯炯有神,稚气半褪,眉眼间多了几分英气。
她走得并不快,时不时会回头,问许过想吃点什么。
许过挑了陈逢最不喜欢的胡萝卜。
陈逢不可置信,许过顶着她的注视将胡萝卜放回原位:“拿错了。”
下一秒换成了茄子。
胡萝卜和茄子明显的区别,陈逢哪能不知道许过是故意的,许过不爱吃胡萝卜,她还是了解的。
于是陈逢一本正经教育许过:“哥,吃胡萝卜对眼睛好,你怎么能挑食?”
许过点头认同陈逢,手也没忘了将胡萝卜捡回原位放好:“胡萝卜不新鲜了,先不买。”
陈逢哼哼两声,满意了。
转眼在白花菜和绿花菜间迟疑不定,干脆一手捧一个,举到许过面前:“哥,你想要哪个?”
许过全部接过放手推车,用行动回答陈逢的问题,陈逢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答案。
蔬菜区圆满结束,拐弯是海鲜区。
陈逢刚转过身,手臂便被一股力道拽住,整个人踉跄着,跌进个温热的怀抱。
“对不起,阿姨!”小孩稚声稚气道歉。
如果不是许过眼疾手快扔推车接住陈逢,陈逢肯定被乱跑的小孩儿撞倒了。
“叫姐姐。”陈逢站定,借不满小孩儿的称呼,蹲下纠正称呼,避开了从许过怀里挣脱的尴尬。
“阿姨!”六七岁的小孩儿满身反骨,不肯改。
“叫姐姐,撞人了该说什么?”派出所的梁警官从不远处走来,一个爆栗子敲在小孩儿头顶。
小家伙泪眼汪汪,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改口:“姐姐,对不起。”
陈逢仰头瞧见老熟人,稍稍有些尴尬。
“梁警官,好久不见。”许礼貌打招呼。
梁警官见着许过,短暂的诧异过后,叹了口气:“小过,有空单独聊几句吗?”
陈逢心不在焉领着小家伙在海鲜区看鱼,眼角余光不住扫向角落的梁警官和许过。
梁警官先开口说了几句,许过表情逐渐低沉下去,沉默没回答。
他乍然抬眸间和她视线对上,仿佛是为了让她安心,轻扯了扯唇角。
即使许过很努力了,陈逢依旧看出那笑容深处的几分苦涩,心跟着揪了起来。
好在两人并没有交谈太久。
“走吧,我们回家。”许过不再提继续买菜的事情。
回家路上许过表现得若无其事,问陈逢想先吃什么。
陈逢猜到许过是不想告诉她和梁警官的交谈内容,心底隐隐失落,但很快打起精神缓和气氛:“吃鱼吗?鱼对眼睛好。”
到家许过处理刚买的鱼,陈逢自觉切白花菜,剥皮。
“周张扬谈恋爱不回家,杨颂哥没回来,也是谈恋爱了吗?”陈逢有意搭话。
“去见鲜然。”许过回答。
“鲜然?”陈逢记得杨颂的手机屏保是女明星鲜然。
许过没听见她说话似的,埋头刮鱼鳞。
陈逢停顿了几秒,继续没话找话:“静静说年前回来,不知道她变化大不大。”
许过还是没有声响。
陈逢不免担心,暗戳戳偷觑许过,小心翼翼开口:“哥,梁警官,和你说了什么?”
许过少有的心神不宁,连装样子,都装不出来。
“嘶!”许过一时不慎划伤手。
陈逢慌忙攥紧许过手腕到凉水下,殷红顺着指节滴落,在水池中晕开。
陈逢抱来医疗箱,埋头闷声认错:“对不起。”
“没关系,小逢,我没事。”许过试图抽回手,却被陈逢更用力摁住。
棉签蘸取碘伏在伤口上滚了一圈,动作轻柔的许过没感觉到疼,倒是陈逢,指尖发颤的厉害。
陈逢垂着头,表情看不真切。
灯光下她的睫毛扫在下眼睑,留下一片荫翳,喉结上下滚动,嗓音像是隔了一层水雾传来:“以后哥不想说的,我都不问了。”
许过居高临下,嗓子堵的发痛,恍然间记起和陈逢的初次相见。
养父老许车祸没了,亲生母亲宋惠认为都是他的错,狠狠揍了他一顿,憋着气来找没救回老许的陈明之麻烦,砸了陈家窗户,在半道和陈逢撞了个正着。
陈逢摔了,嗲声嗲气撒娇要他送回家,湿漉漉的大眼睛,叫他不忍心拒绝,然后,她便看见了他满身的伤口。
看得出陈逢是第一次帮人处理伤口,哆嗦了很久无从下手,明明自己也很害怕,却一直努力安慰鼓励他。
言语间满是心疼,责怪他受伤了不说,让人担心。
让她担心了吗?那时候他还以为,不会再有人为他担心。
消毒纱布覆上手指,许过思绪拉回现今。
陈逢不放心,勾住他的指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包扎得很好,放开。
贪恋那一点点的温热,在陈逢指尖完全撤走之前,许过先一步向前,握紧她的手腕。
“哥哥!”陈逢连忙重新检查,见伤口没继续流血,加重语气:“伤口很大,暂时不能用力!”
“抱歉。”许过喃喃道歉,随即自嘲似的弯弯唇角。
陈逢登时心软:“是很严重的事吗?”
梁警官说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联系许过,没想到会在超市遇上,就当是天意想要许过知道。
宋惠,快死了,绝症,还有最多一年时间。
这些年,许过从没去探监宋惠,只当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乍然听见她的消息,许过只感到茫然。
许过问梁警官:“为什么要通知我?”
“她毕竟是你的母亲,我想你可能应该知道。”
知晓所有内情,梁警官有些难以启齿,只是在即将消逝的生命面前,梁警官又觉得过去微不足道。
许过刹那洞悉了梁警官的想法,略显讥讽:“梁警官,我应该知道什么?母亲?可我是跟我爸长大的。”
老许给了他姓名,陈明之给了他新生。
至于这条命,他已经还给宋惠很多次了。
“过去都过去了,放下过去,去看看她吧。至少,不会留下遗憾。”梁警官劝许过。
可许过只想和这个叫宋惠的女人,当陌生人。
“哥哥,你想去见她吗?”迎着细碎的灯光,陈逢泪光闪闪,
陈逢没有推开许过,反而如同对待极其珍贵的宝物,双手捧起许过手掌,任性地说道:“哥哥,我不想你去见她。”
许过若是去见宋惠,无异于背叛当年弱小无助的他自己。
在这件事上,陈逢难得的霸道。
许过不小心碰倒碘伏,液体在沙发上留下褐色,很扎眼。
许过胡乱抹了把,痕迹蔓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不自觉紧绷,手臂裸露的青筋暴起。
他的彷徨并不在于去不去见宋惠,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陈逢,他不想去见宋惠。
他害怕陈逢会说“过去都过去了”,更不愿意成为陈逢心中冷漠无情的存在。
可陈逢却说“哥哥,我不想你去见她”。
她坚定地站在他身后。
陈逢温柔悲伤的目光笼着许过。
底气倏而冒了出来,犹如雨后春笋般,在极短的时间里,一节一节往上窜,势不可挡,硬生生撕开一片天地。
“好,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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