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正缩在房檐下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朵蘑菇的罗伊,不确定地揉了揉被雨水模糊的眼睛。
唐桉站起来,接着弯腰抱起来了什么东西,用身体挡住瓢泼大雨,头也不回地朝着停车的地方狂奔而去。
正当他疑惑池映跑哪儿去时,好不容易找到人的贺沉舟举着大伞站在罗伊面前。
电闪雷鸣下,他脸色平静得吓人:“怎么蹲这里?”
罗伊食指放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现在是蘑菇。”
贺沉舟:“……”
他沉默了两秒,随即选择尊重并理解,毕竟他爱人的灵魂奇形怪状,每天总会冒出一些新奇的点子。
贺沉舟默默收好伞,挨着罗伊蹲了下来:“那我是蘑菇2号。”
于是,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在哗啦啦的雨声中,安静地扮演着两朵融入自然的蘑菇。
而另一边,唐桉以最快的速度把变狗的池映塞回车里锁好,又冒着大雨折返回来。
他找到趴在湿漉漉稻草堆里昏迷的贺海天,用力掐了掐人中。
贺海天悠悠转醒,浑浊的眼睛一睁开,正好对上唐桉带着关切的黑眸。
老人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像装了弹簧一样迅速爬起来,警惕地左顾右盼:“……那个孽畜呢?那个披着人皮,蓝眼睛的孽畜呢???”
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
唐桉立刻瞪大眼睛,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惊讶:“什么孽畜?爷爷,您是不是摔迷糊了?这里只有我啊,您跟我说话的时候突然晕倒在这儿,吓死我了。”
贺海天用力挥着手,语气斩钉截铁:“不可能!我老眼还没花!刚刚分明看到一只黑白毛相间的妖怪!那双蓝眼睛妖里妖气,凶光毕露,看得我心头一紧。”
他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大小。
唐桉无奈一笑:“……听着像品种狗。”
贺海天:“瓶中狗?”
唐桉解释:“您刚才的描述很像哈士奇。”
贺海天:“哈斯其?”
唐桉:“一种狗。”
贺海天眉毛一竖:“我当然知道它是狗!但寻常狗能凭空变出来?能让我这老头子撞邪晕倒?那分明是成了精的妖怪!”
唐桉:“……”
得,白忽悠了。
贺海天像是忽然想起来,环顾四周:“对了,池小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唐桉十分淡定:“老板叫他加班,在车上开会呢。”
贺海天闻言,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点点头:“能吃苦,是个好孩子!年轻人就该这样拼!”
唐桉:“……”
贺海天没再多问什么,皱着眉嘀咕了几声:“奇了怪了,不可能看错啊。”
唐桉生怕他再深究,赶紧上前一步,殷勤地搀扶住老人的胳膊:“爷爷,外面雨大风冷,您刚又受了惊吓,快回屋歇着吧,别着凉了。”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刚走到主屋的房檐下,就和那两朵蘑菇对上了眼。
贺海天皱眉,没好气训道:“要上厕所去茅房里蹲着,蹲这里像什么样子!”
贺沉舟抬起头,非常人机道:“我是蘑菇2号,请不要跟我说话。”
贺海天:“……”
唐桉:“……”
三秒后,贺沉舟顶着脑阔上的包推着罗伊进屋里。
到了晚上睡觉,分配给唐桉的房间就在贺海天隔壁。
唐桉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直到夜深人静,隔壁传来均匀的鼾声,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屏住呼吸,轻轻拉开了房门。
他刚探出半个身子,准备冒雨冲向停车的地方,一股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猛地顿住。
唐桉僵硬地转动脖子,只见廊柱的阴影里,一张布满皱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沉的老脸正幽幽地盯着他。
“小子,大半夜的,去哪儿啊?”
贺海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唐桉:“……”
他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强作镇定道:“尿急,去趟茅房。”
贺海天全部暴露在唐桉视野中,只见人身上裹着一条薄毯子,手里还端着一个冒着袅袅热气的搪瓷杯,杯底沉着几片粗大的茶叶。
他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热茶,浑浊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精光:“去吧,地湿,走路小心点。”
没办法,唐桉只能硬着头皮走向院子角落的茅厕,在里面干耗了好几分钟才出来。
一出来,贺海天那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立刻像强力胶一样黏在了他身上,一路护送他回到房门口。
就在唐桉准备关门时,贺海天突然又开口:“你那男同对象还没下班?”
唐桉头皮发麻,只能顺着之前的谎言往下编:“是啊,客户加急,生死攸关的项目,估计得熬通宵了。”
贺海天闻言,竟然颇为赞许地点点头,竖了个大拇指:“能吃苦!国家栋梁之材!”
唐桉:“……”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虽然并不是工作。
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这架势,今晚是没戏了。
……
一夜几乎未眠,天边刚泛起一丝灰蒙蒙的鱼肚白,估摸着池映快变回人了,唐桉赶忙趁大家还没醒轻轻拉开门。
“哟,小伙子起得挺早啊!”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唐桉:“……”
这次变狗时长六个小时。
现在时间四点五十六。
他知道年纪越大睡眠越少,但看人连衣服都没换个,还是昨晚那套,搪瓷杯的茶叶也安稳沉落在底,旁边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小毯子。
唐桉看着老人眼中毫无困意的精光,再看看外面依旧泥泞积水的道路,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您不会一整晚都守在这里吧?”
贺海天干咳两声,脸不红心不跳地望向连颗星星都看不见的天空,煞有介事地说:“昨晚那月亮又大又圆,清辉万里,老头子我赏月入迷,忘了时辰。”
唐桉看着眼前那厚重雨云的天,沉默。
“爷爷您看。”他十分淡定,手指天空,“有UFO。”
贺海天看过去:“哪里……”
等人反应过来去追时,唐桉已经成功钻进了驾驶室。
“——嘀!嘀!”
他按了两下喇叭,带着点“抱歉但必须走了”的意思,调头离开。
贺海天追了几步就气喘吁吁停下,气得直跺脚:“臭小子!果然有事瞒着我!!”
车子溅起一片泥水,朝着寨子外驶去。
……
这边,池映艰难地从后排座椅爬到副驾驶,喉咙里发出不满的“wer wer”声,湿漉漉的狗眼里充满了控诉和委屈,似在询问唐桉昨晚为什么没来找他。
昨天唐桉把他放在车上前,急匆匆说不能离开车里,等下回来找他。
结果池映等了一晚,也没等到。
急地他差点想下车找人,但有先见之明的唐桉早已经把车锁住钥匙拿走。
唐桉双手紧握方向盘,目不斜视开车:“你变狗的时候,被贺沉舟的爷爷看到了。”
池映:“……”
我不瞎!我看见了!
下了一整夜的暴雨,山路变得泥泞湿滑,异常难行,车子在坑洼中摇摇晃晃,颠簸得厉害。
唐桉正想解释贺海天如何严防死守,突然脸色一变,猛地一脚踩死刹车。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中,毫无防备、没系安全带的池映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向前方,接着又重重摔回座位,狼狈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汪!汪汪!!汪汪!!!”
【唐桉!你怎么开车的!!谋杀亲夫啊!!!】
池映气得嗷嗷直叫,挣扎着想爬起来。
唐桉脸色不是很好:“池映,我们可能走不了了。”
好不容易挣扎着翻过身的池映:“汪汪???”
【为什么???】
透过模糊的车窗和淅淅沥沥的雨幕,只见前方的山路中央,一块巨大的山石结结实实地堵死了整条道路。
那石头之大,绝非人力可以短时间挪动。
车子过不去,人想翻过去也极其危险。
一股绝望感涌上心头,唐桉重重叹了口气,认命地拿出手机,拨打了119救援电话。
离开的希望被这块巨石彻底堵死。
唐桉只能等到六点整,池映在车里变回人形穿好衣服后,才灰溜溜地开着车原路返回寨子。
此时天色微亮,寨子里已经有不少人起来了。
唐桉把车停回贺家附近时,看到贺老爷子身边多了一位气质截然不同的女人。
女人大约五十多岁,穿着样式古朴的深色麻布长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她正在和贺海天说着什么,神情异常严肃,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贺海天在她面前,竟显得有些拘谨。
唐桉刚准备开车门,那女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倏地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投向了他们的车子。
唐桉的身体瞬间僵住,隔着车窗,清晰地看到了女人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
她那**白色的瞳孔像利刃一样划开皮肤,在这一刹那,她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包括池映变狗的真相,都在这双诡异的眼睛下无所遁形。
池映也看到了,下意识地抓住了唐桉的手腕,发现对方的手冷得像冰。
就在两人僵在车里,进退维谷之时,那女人已经迈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唐桉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我们要不要跑?”
池映虽然也心里发毛,但强自镇定道:“我们按时缴税合法公民,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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