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镜子前蹲着一只油光水滑的二哈,一双湛蓝的眼睛咕噜转了一圈。
“嗷?”
【我?】
“呜呜呜!!!”
【怎么是只狗啊!!!!】
沈七彻底慌了神,原地疯狂转圈,镜子里的哈士奇也跟着他同步陀螺旋转。
一旁的唐桉双手抱胸,斜倚在门框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沈七原地转了大概十个高速圈后,终于头晕目眩,踉跄着一屁股墩儿摔坐在地毯上,发出委屈又崩溃的低低呜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以为感受不到灵力是九重天的压制,再不济就是顾桉那小子搞的鬼……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这……这分明是物种都变了啊!!!】
唐桉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如你所见,池映的身体出问题了,这是他第九次变狗,规律是从晚上十二点整开始,持续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恢复人形。”
他顿了顿,目光锁住那双写满懵懂的蓝眼睛。
“你说你叫沈七,但你待的这副身体主人叫池映,而我并不是你口中的臭神仙顾桉……”
唐桉向前走了两步,缓缓在哈士奇面前蹲下,视线与狗眼平齐,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深处,翻涌着沈七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池映去哪儿了?”
“你说你是龙,活了那么久,总该知道点什么吧?”
他的声音渐渐绷紧,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急切。
“你知道池映在哪儿,对不对?”
眼前的青年,明明顶着顾桉的脸,身体却在细微地发抖。
当那只带着凉意的手伸过来,试图抚摸哈士奇的脑袋时,沈七猛地打了个寒颤,仿佛触碰他的不是手,而是人间那汪刺骨的寒潭水。
他本能地发出抗拒的呜咽。
【如果这里不是九重天?!】
【那这到底是哪里???】
【我的灵力彻底没了,还变成了一只口不能言的狗????】
【不行!我得回去!必须回去!!!】
恐惧和逃离的念头瞬间压倒一切,沈七猛地挣脱唐桉的手,像颗出膛的炮弹般,四条腿蹬地,朝着套房大门的方向夺路狂奔。
“沈七!!!!!!!”
唐桉脸色骤变,从地上爬起追上。
池映订的是顶层的豪华套房,大门是自动感应开锁,里面出去畅通无阻,外面进来才需要门卡。
所以当唐桉追到门口时,感应门已经“滴”一声,优雅地向两边滑开。
一人一狗在敞开的门口短暂对视。
在唐桉最后一声“不要——”中,沈七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外面铺着厚地毯的奢华走廊,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一个拐角。
“……”
操。
唐桉僵立在门口,没有立刻去追,而是死死捏住冰凉的门框,指节用力到泛白。
大约三秒后,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走回房间,径直拿起内线电话,声音冷得像冰:“您好,我房间跑出去一只哈士奇……”
池映是这家酒店的股东,就像他说的,有什么问题一个电话的事,就是不知道对方当初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会用来找狗。
那边很快给出回复,唐桉放下电话,拿起床上准备好的换洗衣物,走进了浴室。
水流声哗啦啦响起,氤氲的热气弥漫开来。
这层楼只有一间房。
除了电梯没有任何下去的途径。
唐桉闭上眼,任由热水冲刷身体。
池映……
你到底去哪儿了?
等他洗完澡裹着浴袍擦着头发出来时,一位穿着笔挺燕尾服的管家正牵着狗绳,旁边还多了一个防止他乱叫的皮质嘴套。
哈士奇垂头丧气地蹲在管家脚边,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哀怨。
唐桉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然后迅速换上得体的微笑,对管家点头致谢,同时递上早已准备好的丰厚小费,换回了狗绳的控制权。
管家笑容满面告退。
门一关,唐桉脸上的客套瞬间消失。
他优雅在单人沙发椅坐下,手腕一翻,将狗绳利落地在自己手腕上绕了几圈,打了个结结实实的死结。
“现在。”唐桉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地盯着地上的狗,“我们谈谈。”
沈七用爪子愤愤地刨着脖子上的束缚,示意先解开。
唐桉不为所动:“问完就给你解开,包括嘴上那个。”他顿了顿,补充道,“鉴于你现在不能说话,就用点头的方式回答。”
沈七气鼓鼓趴回地上,一副‘你问吧’的无所谓态度。
唐桉无视他的眼神抗议,开始发问:
“第一,你来到这里是不是因为顾桉?”
“第二,你跟顾桉真的是父子关系?”
第三,你原来呆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能飞檐走壁御剑飞行得道成仙吗?”
“第四,你……”
沈七就忍不住嗷呜了一声。
【太多了太多了!!】
【你问的太多了!!!】
他那双睿智的蓝色眼睛透露着一股哀怨。
唐桉从善如流地停下:“好,那就先问这三个。”
他放松身体靠回椅背,拿起旁边小几上放凉的水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一副稳坐钓鱼台的考官模样。
“你可以想好了再回答。”
沈七盯着他修长的脖颈上,那随着吞咽动作而上下滚动的喉结,看了足足三秒,才别扭地撇开了狗头。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
唐桉表面气定神闲,指尖却无意识地抠着掌心软肉,这副强装镇定又暗藏急切的矛盾模样,全被沈七用余光看在眼里。
不知道为什么,沈七心中生出一股恶趣味。
他想起了顾桉小时候经常被自己逗弄时的焦灼模样。
沈七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满口白牙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唐桉正好抬眼看到:“……好傻。”
空气瞬间凝固。
沈七的笑容僵在狗脸上。
但更让他心头一悸的,是唐桉说这话时,那语调里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难以形容近乎娇嗔的尾音?
像羽毛搔过心尖,痒痒的。
他不理解这种陌生的悸动,只能下意识地抬起爪子,轻轻蹭了蹭唐桉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掌心。
本意是告诉对方自己可以回答了。
结果唐桉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唰地一下缩回了手,甚至慌乱抓起桌上那个早已空了的玻璃杯,假装要喝水来掩饰失态。
他心跳如擂鼓,一丝可疑的红晕爬上耳根。
怎么回事?
唐桉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轨了?
要不怎么会对着不是池映的不知名家伙心跳加速。
这个念头让他悚然一惊。
唐桉放下杯子,轻咳一声:“那我们从第一个问题开始。”
沈七眨巴着蓝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唐桉被他看得又是一阵猛咳,感觉喉咙火烧火燎:“第一个问题,咳咳……你的回答……”
沈七回忆了一下,点头。
说起来,要不是顾桉那小子带人抄了我的寒潭老窝,我至于沦落至此吗?!
想到这,他又愤愤地使劲点了点头,狗头点得跟捣蒜似的,仿佛要把顾桉的脑袋按进地里。
唐桉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比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个问题,你们的关系。”
沈七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耳朵都丧气地耷拉下来。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不管了,任由顾桉那小子自生自灭。
小时候还会跟在身后奶声奶气叫爹爹,后来长大发现他容颜不老后就别扭不肯再叫。
娃大不中用啊。
唐桉:“第三个。”
沈七还沉浸在那点儿大不由爹的悲伤里,蔫蔫地抬了抬爪子,算是点头。
三个问题下来,结合之前断断续续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唐桉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沈七和顾桉真是这种关系,那梦中那个将顾桉做成人彘,只剩下空洞眼窝的恐怖身影,那双如同冰封雪原深处永不消散的怨恨幽魂般的眼睛……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唐桉下意识往后挪了一下身体。
白天发生的种种混乱,几乎冲淡了那晚噩梦残留的恐惧。
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如果眼前这些都是真的……
那梦里那个残暴的沈七是怎么来到现实的?
还是说我根本就没醒?池映的消失,沈七的出现,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唐桉越想头越痛,像有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到最后踉跄站起,想往床的方向走去。
我要快点醒来。
快点醒来。
醒来。
一声沉重的闷响,唐桉在离床仅三步之遥的地方眼前一黑,重重摔倒在地板上。
比疼痛更先降临的是彻底吞噬意识的黑暗。
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耳膜上。
“哒。”
“哒。”
“哒。”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铁链拖过地面的刺耳刮擦声,还有夹在其中的水声,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铁锈味扑面而来。
唐桉的意识还在黑暗中挣扎着清醒,却惊恐发现自己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往一个方向走。
视野逐渐清晰。
一个身影出现在前方。
原来不是对方走过来。
而是他在向那人走去。
“哗啦……”
踩进冰冷积水中的脚步猛地顿住,唐桉的意识在这一刻彻底回笼,他看清了那个被粗重铁链锁在潮湿石壁上的人。
池、映?!
那张日思夜想却布满污垢和伤痕的脸庞,瞬间击穿了唐桉的心房,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冲过去。
你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瘦成这样?!
你身上的伤……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张憔悴不堪的脸。
但下一秒,对方紧闭的眼睑猛地睁开,那双曾经盛满爱意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滔天的恨意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滚!别碰我!!!”
唐桉如遭雷击,手指僵在半空,身体本能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石壁上。
“池映?”他声音干涩。
回应唐桉的是一声冰冷的嗤笑。
水珠从青年凌乱的发梢滴落,在死寂中发出清晰的滴答声。
被锁链禁锢的青年嘴角勾起一个极致嘲讽的弧度:“什么池映。”
他挣扎着,锁链哗啦作响。
如果双手自由,唐桉毫不怀疑他会立刻扑上来掐断自己的脖子。
“我是沈七啊——”
青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刻骨的痛恨。
“我那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青莲仙君大人。”
他说着说着笑了起来,瘦削到几乎凸起的肩胛骨随着剧烈的笑声疯狂震颤,仿佛随时会刺破那层薄薄的皮肉。
不是……
池映?
唐桉茫然站在原地。
但我为什么会觉得他是池映?
唐桉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按照影视剧里的套路。
如果沈七真的来到现实,那现在这个顶着沈七面容的男人,就很有可能……
他不敢细想下去,一股血腥味从喉咙里弥漫开来。
不行。
这个人决定不能是池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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