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都没秦贝贝可笑。
撞见秦贝贝的动作，霍衡面色微微一变，缓慢开口：“我刚才不是挑衅爸爸，对于我来说，我们的婚姻是家族联姻。论身份论地位论日后的发展，我霍衡算得上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跟你秦贝贝是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最后四个字听的，秦贝贝恶心的翻了个白眼。
撞见秦贝贝这鄙夷的眼神，霍衡心火刺啦一声燃烧了起来，双眸都猩红了，“秦贝贝，你为爱情要离婚，我可以离婚。因为你的任性在我的承受范围内。我也早知道你如此任性，从小就知道你爱耍小性子！娶你之前我就预想过千万种可能，包括你为爱闹离婚。但是你的绝情我意想不到，你要给我个明白。”
秦旻听得火大，“霍衡你……”
话还没说完，秦旻迎着异口同声的一声怒吼——“爸爸你闭嘴！”一愣。
与此同时，秦贝贝看着对面情绪激动的霍衡，忽然间就发现自己心情平复下来了，甚至还能嘴角挂着微笑，问的温柔缱绻，问的恶毒至极：“小衡哥哥，你不记得了啊。你曾经说，别哭了，你霍伯伯，我爸爸那么厉害的，他肯定是文曲星，历劫成功了就回天庭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不亚于惊雷直接劈下来，霍衡有一瞬间觉得似乎坠入万丈深渊，眼前一片黑。
因为这涉及到他人生最晦暗的过往，被他特意尘封了起来。
呼吸声因此都乱了起来，霍衡眼角都带出了阴鸷，却万万没想到开口的秦贝贝，表情比他这个苦主，这个受难者更为难堪，脸白虚弱，风一吹似乎就能散开。
身形有些的确有些摇曳的秦贝贝顾不得去看霍衡的神色。
他原以为直戳霍衡心肝脾肺肾的话，却发现自己率先疼的受不了，脑海刹那间充满无数温馨甜蜜的美好画面。
十四岁那年，秦贝贝因校霸之名过于响亮，助理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用上了，也无法劝说秦贝贝好好读书。因此忙于扩张商业版图的秦董便把秦贝贝托付给好友照顾。
友人姓霍。
是名满宇宙的药剂专家。
为人儒雅风趣，没有学者的呆板。
霍伯伯会夸秦贝贝七彩鸡毛毯的发型好看，说若是带着假发的话，可以一天换一套色系，那就更加狂狷邪魅拽，哄着秦贝贝迷迷糊糊的就剪了头发，乖乖带着假发当杀马特。
霍伯伯会陪着秦贝贝打篮球，说蛮横打架跟野兽对战一样没有美感，还不如跟小混混一起打篮球，会让所有小女生哇哇哇的叫着好帅好酷，骗得秦贝贝欢欢喜喜的改了约架的方式。
霍伯伯还会陪秦贝贝玩耍酷的滑板，会抓着车后座教导秦贝贝学骑自行车，会翘掉全宇宙名字很长的专业会议来帮秦贝贝开家长会，也会训秦贝贝不好好学习，会薅着秦贝贝的后颈肉直接凶巴巴的喂药，会……
几乎一个父亲该陪秦贝贝干的事情，霍伯伯都干了。
霍伯伯唯一没有成功的事情就是陪秦贝贝做作业。
他说他是个天才，天才教1 1=2的问题是个自我折磨，所以就给秦贝贝找个小老师——霍衡。
还叮嘱霍衡好好照顾秦贝贝，要耐心，要温柔，不许吼秦贝贝。
霍衡表情可臭了。一道数学题教了三遍后，非但开始吼了，还骂秦贝贝是笨蛋！骂人的时候表情可不是棺材脸，生动无比，连脖颈似乎都粗了些。
秦贝贝当然气得跟霍衡对骂，对打。
可万万没想到打雷了，下雨了。
秦贝贝这个嚣张跋扈的校霸，吧唧一下怂了。
因为他害怕打雷，甚至害怕夏天。
他清楚的记得窗外电闪雷鸣，妈妈的手术室灯灭了。
然后妈妈就去世了。
哪怕长大了，知道这两者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是秦贝贝对雷电的惶恐已经根植在心理。
在面对雷雨时，秦贝贝身边熟悉的保姆、助理、保镖等等一大串人都不在霍家的时候，他害怕了，他甚至绝望了。
呼吸都变得急促，大喊大叫大闹的时候，沉浸在自己绝望世界时，是霍衡再一次拿起了作业，凶巴巴的制服了秦贝贝，盯着秦贝贝做作业。
秦贝贝被震撼的连“绝望”这个词，都不会写了，满脑子就是恁死霍衡。
可霍衡却……却又反差萌了，贴心的不行，嘟囔着“Omega真麻烦”却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句——“打雷有什么好怕的？你霍伯伯没给你讲故事忽悠你？这是天兵天将在抓董永和七公主回天庭呢。跟你这种小蠢蛋又什么关系，怕什么？”
“死亡又有什么好怕的，换个角度想想，你妈妈是冰原国的郡主，你爸爸是个穷小子。两人就是现代版本的牛郎织女。打雷就是渡劫。你妈妈情劫渡成功了，就回天上去了。”
回忆起来，秦贝贝发现自己至今还能记住霍衡那时候鼻青脸肿，差点妈都不认识的猪头脸，还带着牙印的猪头脸，记得霍衡那一双亮若星辰，星光熠熠的眼。
嫌弃、无奈、恼怒等等负面情绪中带着一丝的温柔。
可惜只是回忆而已。
现如今霍衡双眸沉沉，让人难辨喜怒。
秦贝贝瞥了眼霍衡，然后干脆抬眸看向虚空，仿若看不见的空气里有他青春中最美好的记忆，与诉说对象。
其实，青梅竹马就这点不好。
霍衡非但渗透在秦贝贝的感情世界里，也渗透在秦贝贝对家人，对家庭氛围希冀的世界里。
以致于渗透在了骨子里，分割起来，就有点疼。
需要一点一点，一步步的将这些过往慢慢的刮下来，永远的埋藏在记忆深处。
现在逼着自己说出来，也……也权当刮骨疗伤。
“我第二次向你表白是在你家里补课，是在雷雨事情发生后。虽然你那时候有点凶，是因为霍伯伯的吩咐不得不辅导我做作业。可对我来说——”
秦贝贝含笑，眼里流露出一丝的怀念：“你又帅又拽又会变脸还会讲故事。最爱看你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了。且除了你之外，还有温柔的霍伯伯，就连你妈妈，霍伯母对我也可好了。诉说生理课的重要性，带我做好发热期的种种工作，千万不要无视发热期，不要逞能，该顺生理变化还是要顺的。虽然她有点不喜欢我，可还是婆婆妈妈，絮絮叨叨的，跟我记忆里的妈妈一个样，带着亲切，带着母亲的操心。”
霍衡呼吸随着秦贝贝的诉说愈发乱了，整张脸都写满了慌张无措。
因为秦贝贝再一次打破了他固有的印象。
没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的指责与恼恨，秦贝贝温柔的诉说往事，甚至话语还带着甜蜜。但这一番话，每一句都对霍衡来说是个致命打击。
原以为秦贝贝是爱屋及乌，才事事孝顺着妈妈。
可到头来，秦贝贝是喜欢霍衡一大家子，甚至……甚至没准相比霍衡，还更喜欢霍衡的爸爸妈妈。
霍衡甚至想要开口打断秦贝贝的诉说，甚至第一次后悔，后悔自己问如此无知的问题了。
可偏偏秦贝贝还陷入回忆中，嘴角挂着甜美的微笑，就连双眸都带着些光亮，相比先前两眼呆滞来说，亮了几分。整个人都鲜活无比。
他道：“那时候我是有点青春的稚气与异想天开，以为给你当媳妇，我就不用做作业了。霍伯伯还忽悠我说他是科学家，科研成果可以加分的。那我就能直升高中了。”
“这样爸爸也高兴也轻松了。”
“那我也有一个家了。”
听到如此笃定的回答，霍衡咬着牙，逼着自己站直身躯，目光依旧直视着秦贝贝，喑哑着声，急道：“你十五岁的时候还表白了。第三次！”
与此同时秦旻听到这话，紧攥的拳头，彻底捏得骨节发青，甚至恨不得反手捶自己一拳。伤秦贝贝最深的恐怕不是霍衡，而是他秦旻。因为妻子去世后，就自私自利自我逃避，用工作来逃避一切的秦旻。
失职的爸爸。
“霍衡，够了！贝贝不都清清楚楚说了吗？你还想怎么样？逼着他回忆什么？”秦旻剐着霍衡，冷声警告道。
正打算开口诉说的秦贝贝闻言，神色淡漠：“爸爸，秦董，你闭嘴。做都做了，霍衡都不怕，你怕什么？”
似乎带着一语双关的警告，秦贝贝说完之后，面色一变，嘴角又勾起一抹温柔的笑：“霍衡记忆没错，我还表白第三次。这一次很郑重的表白。”
“或许前两次，带着青春期的悸动，带着脑子里对美好爱情，温馨家庭的幻想，因此第三次，我特别的认真。而诱发第三次表白的原因，便是我看见你哭了，在霍伯伯的墓前哭了。”
看着秦贝贝依旧视线看向虚空，霍衡心理忽然乱糟糟的，涌出难以形容的惶恐。但这一股惶恐又让他莫名的熟悉，就好像骤然间听到噩耗——霍大药剂师遭受袭击而亡，心理空空荡荡的，脑子里白茫茫一片，难以形容的惶然无措。
但偏偏秦贝贝诉说的斩钉截铁，以致于他霍衡尘封的记忆也跟着一一浮现在眼前。
墓园的环境向来很压抑，更别提冬日了。寒风凌厉，墓园里哀歌悲戚，光听着便让人抑制不住流泪伤感。可霍衡不会哭。
霍衡是个小天才。
三岁就能解剖小青蛙，五岁就能做实验。
智商比大名鼎鼎的霍大药剂师还高，据闻是科学培植出来的精英胚胎，精英天才。打娘胎里就开始接受最最最科学的胎教。
这个秘密，还是霍大药剂师跟爷爷争吵时候，他无意听到的。
妈妈是个传统Omega，听从一家之主的话是本能，且一点不觉得有问题。而霍大药剂师当时在为国研究。所以霍衡打小就是在天才的试验中长大。
七情六欲，没有。
但霍大药剂师希望霍衡当一个正常的孩子，十几年风雨无阻的教着霍衡，所以霍衡学会了喜怒哀乐。
可哭，不会。
对他来说用科学的手段，完全可以复活霍大药剂师，复活霍衡的爸爸。
因此他选择了脑科。
他可以通过智脑，通过收集霍大药剂师所有的著作，所有的言行举止，模拟智造出一个爸爸。他也保存了爸爸的尸骸，完全可以一比一智造。更别提现实还有一个可以参考的案例，可以诱惑的案例——武嘉帝。
所以霍衡没什么好哭。
他霍衡不会哭，但他却撞见了秦贝贝。
秦贝贝一见他，哭得眼泪一颗一颗的，真跟珍珠一样，滚圆滚圆的落下。
还笨拙的抬手拍着他的肩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安慰，“我妈妈是七仙女，是公主。霍伯伯也是太子。金乌，玉帝的儿子，可厉害了。”
他因此无意中碰到了眼泪。
有点烫。
就像爸爸第一次见到他，眼泪掉落，跟爷爷争吵，决然的搬出来住。
心像是因此被灼烧了一般，疼得难受。
可想要发火想要动怒想要哭，可偏偏说出来的话，却是从神话故事里给霍大药剂师找一个贴切的形容——文曲星，习惯性的宽慰秦贝贝。
也因此学会了“人死不能复生”这句话，学会了按着爸爸的希冀做一个正常人。
学会了忽悠秦贝贝在霍大药剂师墓前发誓好好学习，考上高中。
似乎察觉到了霍衡此刻情绪的骤变，秦贝贝缓缓视线看向了霍衡，嘴角噙着一抹微笑，“那时候我就想，我们是惺惺相惜，共甘共苦的人。我们可以一起经营一个家。”
“可现在我明白自己一厢情愿有多么可笑了。天枢少将，我原以为我主内，你主外，就像公司组织架构一样，都是为这个家在付出。可万万没想到，我连你有几个身份，到底要干什么都不知道。”
“难怪我在你眼里只是靠着家世的菟丝花！”
最后一声骤然拔高了音调，裹挟着所有的情绪，让人听在耳里痛彻心扉。霍衡有一瞬间的崩溃，“那只是生气吵架话赶话而已。真要是把你当菟丝花，我需要逼着你做作业，逼着你学习吗？我还养不起菟丝花？以你的能力护不住秦家，又是名正言顺拥有霍家。万一我有什么意外，你还打算带着我霍家改嫁不成？改嫁给谁能护得住你？除了我，谁还能护着你，护着秦家？”
秦旻撞见秦贝贝漆黑的脸，立马拉住霍衡，拖着人往外跩，“霍衡我是真服你了，干什么不行挑火气第一名。给我出去，我家贝贝还要维持好心情，等会做手术！”
闻言，霍衡视线从秦贝贝身上转移到秦旻脸上，试图从人眉眼间看到一丝的后悔，硬邦邦道：“爸爸，我还会配药剂。但你选择武嘉帝的时候，您就没有主动权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手术的药剂师，是我霍衡。”
秦旻一怔。
“对吧，皇上？”霍衡扭头看着接待台。
就见皇帝的御驾缓缓升上来。对方懒懒洋洋，活像是没有骨头一般依靠在轮椅椅背，面色依旧是病态的白，但唯独一双眼睛灼亮。一下子就让人平添了些活力。此刻，他笑得一脸和善，道：“没错，药剂师！”
猝不及防的听到这话，秦旻面色爆红，气得脖颈都粗了，“武嘉帝，你疯了吗？”
说着立马转身去拉秦贝贝，想要离开。
“秦董，你一个老泰山，还是坐下来喝茶吧，静静我们年轻人之间的爱恨修罗场就行。”
再一次被要求闭嘴的秦旻脸都绿了。
秦贝贝有些讶然的看着武嘉帝。他也不是第一次见武嘉帝了，但每一次都算正经的宴会，他看见的永远都是威严的帝王。哪怕躺着，也不减帝王威压。可从来没想过皇帝竟然还如此……如此会说玩笑话。
而武嘉帝任由秦贝贝打量，自顾端着茶盏，慢慢喝口茶，然后话语温柔至极，笑吟吟道：“我这个人是最见不得Omega受委屈的。一个人痛苦着，承担着打胎的痛苦，承担着午夜梦到小孩子的痛苦，那当然不如拉一个人下水分担痛苦了。”
“这世上还有比亲爸亲手杀子，更痛苦的事情吗？”
秦贝贝听得不寒而栗。他哪怕在怨恨霍衡，但也从未想过这么……这么恐怖的事情。
但万万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得霍衡声音带着冷漠，隐忍压抑的冷漠，仿若一层层的给自己套上盔甲，仿若小孩子穿着大人的衣裳，竭力掩饰着害怕，端出从容镇定，与强硬，诉说道：“躺在手术台的是我夫人，做的是流产手术，药剂是我亲手配置的，等同我亲手杀了我的孩子。皇上您还得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因为你通过司徒玥的嘴，提醒了我一件事。”
“也提醒了秦贝贝，提醒了爸爸一件事。别随意做手术，或许有人暗中觊觎着基因。秦贝贝天生神力，而我是SSS级信息素。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会让人有所觊觎。”
“没错，你得感谢朕。”武嘉帝瞧着强忍情绪，佯装淡然的霍衡，语调依旧不高不低，带着些亲切：“年轻人，朕是以长辈的身份，来教你一堂课。可别怪我绝情，要原谅我这个年龄段的人都会有的自以为是。或许跟你们隔了些代沟，可朕是真的很爱你们的，对你们很仁慈的。否则按着朕以往的习惯，那可不得了。帝王一怒，伏尸百万的。”
拉长了调子，武嘉帝话语中还蕴含着委屈，“哎哟哪里像现在，老了老了愈发念旧，愈发心慈手软。还替你们琢磨着安排着。我想了想，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一个患者，一个医师，更加泾渭分明的身份了，能让你们快速成长的身份了。”
武嘉帝轻描淡写着，但偌大的接待厅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霍衡只觉得自己的自尊被帝王一句一句的击得粉碎。皇帝话语的意思，是个傻子都听得出来，是说他霍衡自以为是！
可偏偏武嘉帝，说话的人是武嘉帝，武嘉帝一句句的，从他的身份他的功绩他的实力，有能耐说这样的话，明着嘲讽的话！
还冠冕堂皇，高高在上说是仁慈，说是教他一课！
“所以霍药剂师，朕引以为傲的天枢少将，你要注意，你只是亲手杀死一个胚胎而已，可若不仔细，或许就是杀死前妻——”
武嘉帝音调飘的老长老长，幽幽的发完最后一个音调：“哦～”
【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衡为音，开阳为律，摇光为星。】北斗七星，引用百度】
老长老长的一章哦～
打滚求留言，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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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霍药剂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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