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捕头犹豫再三,想着李舒妄既然已经验了尸体,应该也不算是无关人员,便将钱大牛说的告诉李舒妄了。
其实这钱大牛本身知道的也不多,因为管老三根本就不跟他多说!赵捕头回忆着钱大牛说过的话,慢慢道将钱大牛的言行转述给了李舒妄。
“管老三那厮小气的要死,他担心我知道是谁要包船会截胡,所以我怎么问,他就是不说雇主。”钱大牛说自己当时恨得牙痒痒,此时却只剩下庆幸,如果他真正掉了雇主去截胡了,那躺在水里的可就是他了!
“你不知道当时那钱大牛当时那嘴脸,庆幸便罢了,他这勉强也算是劫后余生。他可倒好,一脸幸灾乐祸!你说说死得怎么就不是这么个东西呢?”赵捕头跟自己侄女说话也就没那么多讲究,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
李舒妄安安静静听赵捕头发了不少牢骚,他才重新进入正题:“钱大牛说了,他缠了管老三许久,管老三最后才说是西边的贵人要租他的船。”
西边的贵人?李舒妄一怔,难道是县丞或者王老尚书?可泾县富贵之人近九成都住在城西,钱大牛的话指向性约等于没有。她低头想了想,问赵捕头,楚昭是不是想用钱大牛把凶手钓出来。
赵捕头早知道李舒妄聪慧,因此并不奇怪她猜到楚昭的想法。他点了点头,面色复杂地叹了口气:“要是能早日抓到凶手就好了,那姑娘也算是沉冤昭雪了。”他虽然拿到了奴籍名册,但死者的身份却一直都没什么实质性进展,明里暗里冲他打探消息的人却多了不少……想起自己曾经在县令面前夸下的海口,赵捕头忍不住面上发热,这要不是突然冒出来一个钱大牛,这案子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李舒妄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态。她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她问赵捕头:“叔,管老三都舍得掏钱租钱大牛的船去打鱼,租他船的人,应该给了他不少钱吧?”
赵捕头愣了愣,才说:“应该是吧。”
“但是给管老三肯定不会给银票,”一来要不了这么大的数,二来银票上容易留痕迹,“所以要么是铜钱要么是银子。泾县的最好的画舫租一晚上也不过二十两,管老三的船……嗷!叔!”李舒妄捂着脑袋嗷嗷喊疼。
赵捕头这次可没留劲儿,脸黢黑黢黑的:“你个死丫头,你怎么知道画舫多少钱一晚的?”
“我、我听店里的食客说的!您也不想想,我哪有钱上那种地方霍霍啊!”
赵捕头狐疑地看着李舒妄,他可知道自己这侄女,最是精灵古怪,别是骗自己的。
“叔,您听我说正经的。我的意思,你们不是去管老三家了么?你们有找到这笔钱么?”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他家被烧的一干二净!哪里还有钱?”
“铜板、银子这都是金属,先不说一把火能不能把这东西给烧融了,就是烧熔了那也该有疙瘩在不是?这又不是纸,一烧就变成灰了。”
赵捕头听出点味道来了:“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管老三肚子里都搜出金子了,这人凶手大概不是个穷人,你看他又沉尸又烧火,大概率也没空去翻这笔钱。你们如果什么都没找到,这笔钱去哪里了?”
“你的意思是,钱大牛说谎?他又回现场去了?”
“不单单是这样,我怀疑他手里还有些什么其他东西打算拿来勒索凶手。”早前她听楚一说过那钱大牛的船是租的,如果他真的怕被人报复、他已经拿了钱,那大可以跑出泾县。怎么就那么想不开,非得回来一趟呢?
赵捕头咽了咽口水,想说不能吧,钱大牛能是这么一个不要命的人?
“叔,照你说的,他可是赌棍呢。”赌徒哪有甚么理智可言呢?
赵捕头听了直嘬牙花,末了,马鞭一扬,决心先把侄女送回去,然后去县衙找县令!
李舒妄却不让:“我这样眼看都到了,别送我回去了!您赶紧回去找大人吧!不过也别说这主意是我出的,就说您越琢磨越不对劲,自己想出来的。”她看楚昭对赵捕头的态度,琢磨着楚昭应该是把赵捕头当半个自己人了。李舒妄便想让赵捕头在楚昭面前多刷刷存在感。
赵捕头不乐意抢大侄女的风头,不同意。
李舒妄却说:“我一个姑娘家要那么些名声干嘛?还不如让你在县太爷面前得用些,好能护住我。”实际上李舒妄就是怕回头楚昭给她弄县衙里去,早说了,她想转行,不想干仵作,想当财主。
这个理儿却是没错的。赵捕头答应了,到底还是轻轻抽了马两下,快快把人送到家里,扭头又往县衙跑了。
而就在赵捕头急匆匆赶回衙门打算告知楚昭,钱大牛另有可疑之处时,楚昭派去破庙的人已经拿着钱大牛藏的东西,回来了。
“大人,那钱大牛果然奸猾狡诈!此物是兄弟们在破庙中翻找到的。”
楚昭从楚一手中接过令牌,将其拿近、仔细端详一番,又掂了掂,却只能判断出是铁制的,有些分量,却摸不清具体来路。他沉吟一番,将令牌收进怀里,又让楚一尽快将钱大牛被抓的消息散出去。
楚昭先前便说过此事,楚一并不惊讶,但还是问了一句:“大人,如此一来,那钱大牛……”
楚昭冷笑道:“此等小人,何必管他死活?”许是刀光剑影见多了,楚昭的性格被“磨平”不少,这么明显的情绪外露,楚一也是少见。不过厌恶贵厌恶,楚一吃准了楚昭不会真的不管钱大牛的性命。
果然,楚昭略一沉吟,让人去准备几样东西,方才叫人下去了。
而赵捕头则是一路飞奔赶回衙门,直至楚昭书房门口,拍拍胸脯,喘匀了气,又理了理衣裳,刚要抬手扣门,门自己开了,楚一正好出来。
楚一冲赵捕头点了点头,赵捕头下意识地冲人家笑了笑,揣测着楚一跟楚昭说了些什么。
正思忖间,却听见了门内楚昭唤他进去的声音,赵捕头略略一顿,深深吸进一口气,埋头冲了进去。
“李姑娘送回去了?”楚昭先问。
赵捕头点了点头,略略犹豫了下,还是将李舒妄的猜测假做自己的想法,一一告知楚昭,末了又补了一句:“大人,小人的担心许是杞人忧天,但钱大牛此人反复无常、阴险狡诈,多问上一问,总归不是坏事。”
楚昭听了赵捕头的话,眼神微闪,没急着回话,反而问他:“这是你想到的?”
赵捕头张口就想答是,可看楚昭那张脸,他嘴里那个“是”字怎么都吐不出来,最后只能实话实说。赵捕头埋得低,心中既愧且慌:都怪他贪心,借了小辈的光,还被上峰发现了!
可楚昭倒并未如赵捕头所想那边训斥他,反而称赞赵捕头心胸开阔、思虑周到,又说自己会派人去好好查,让他不要担心。
如此一来,赵捕头反倒更加惴惴不安,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实在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行了礼,讪讪退下,走时又小心带上了门。
楚昭翻了两页纸,顿了顿,李舒妄,有意思。
第二日,街面上流言四起:有人说杀害管老三和无名女士的凶手找到了;又有人说不是凶手,是目击证人等等;大家各有说法又各有道理,李舒妄那小铺子里也有人讨论此事,李舒妄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县太爷好手段,这才一天呢,这消息就散得到处都是了!
出于好奇,李舒妄也想直到这流言的内容,可惜流言没听明白,两只耳朵里灌了一堆“大舅妈的二奶奶的外孙的闺女的表哥在衙门当值,他告诉我的,消息保真!”之类的废话,她脑子都快炸了。
不过消息放得这么急,幕后之人会不会怀疑是陷阱?楚昭真的能钓到他想要的鱼么?
思忖间,有食客点菜:“掌柜,这里再来一盘白肉!浇汁给我多加蒜呐!”
阿圆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转过头来要跟李舒妄说时,她却已经提起了那把黑金斩骨刀,手起刀落,“歘欻欻”肉片应声下落,大刀贴着木墩子,刀面将肉托起,刀背轻轻一旋,肉片便“飞”进了一旁的碟子里,又薄又大的肉片,飞起来就像是两只蝴蝶一样!
“漂亮!”食客们轰然叫好,就凭李掌柜这手艺,旁的地方再开十家李鬼白肉都夺不去她的生意!
“谢谢大家捧场,今日小店满十减一,上不封顶。”李舒妄笑呵呵地又是一刀下去,心说赶紧卖完吧,再不卖完她就追不上今日最后一波阳光,更没办法在小院里支个躺椅在阳光里睡懒觉咯!
……
入夜后,行人归家、商户闭门,热闹的泾县逐渐安静下来,只有流水的呼吸声绵绵不断、水面银波闪闪不绝。
倏而,水面上的光波消失了一瞬,流水的呼吸声也被破空声阻断,然而这时间太短叫人摸不清是错觉还是真的有什么夜行生物一闪而过。
夜色越发浓重,月光不盛,灯光熹微,屋舍的影子像是一团泥巴一样被随意拉长缩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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